熬夜不是放纵，而是我为自己争取的一点点活着的感觉。

我不是不累。每天工作完脑袋都发涨，坐车回家时靠在车窗上，车灯晃进眼睛，我能闭眼睡过去。但我还是会强撑着撑到半夜，一边心虚地刷手机，一边骂自己“你又来了”。可我真的不想一闭眼，这天就这么过去了。白天是别人的，只有夜晚，是我的。

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很荒谬。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，为什么还要硬留在清醒的状态？但我又特别明白，那不是任性，而是一种本能的挣扎。就好像我白天戴着面具说话、做事、笑，像个机器，到了晚上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，哪怕只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，也算是提醒自己，我还活着。

我见过很多跟我一样的人，明明困得要命了，还在看短视频，还在听歌，还在群里发着无意义的表情包。我们嘴上说“熬夜会上瘾”，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好玩，而是我们太缺乏自己的时间。哪怕只是两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权，也足以让我们用身体去换。

我知道这样不对。我也想早点睡觉。我看过太多关于睡眠的重要性的文章，也知道什么“深度睡眠对修复身体有多关键”。可道理是道理，我的感受才是真的。当一个人一整天都在压抑和妥协，到了晚上，他只想对自己诚实一点。哪怕这个“诚实”是在看一部明知烂尾的剧，也比白天那种无力感来得真实。

有段时间我特别恨自己，觉得自己明明知道该做什么，却偏偏控制不住。我也去查过什么“自我效能”“时间管理”“习惯塑造”这些东西，甚至买了番茄钟。刚开始还挺有用的，但用不了几天又打回原形。有一晚我突然意识到，我的问题根本不在于“没有计划”，而在于“太想掌控”。

我对自己一直很苛刻。事情没做好，我就会责怪；时间没利用好，我就会内疚。那种“你又浪费了一天”的声音，特别熟悉，像我小时候妈妈说我“这么点事都做不好”。那时候我只能忍着不哭，现在我依然只能忍。只是变成了晚上用不睡觉的方式惩罚自己。

我也不是没想过“彻底放弃”。有时真的累到快崩溃了，会幻想如果能一觉睡过去就好了。可我还是怕。我怕一觉醒来，什么都没变；怕再睁眼的时候，又得重新面对那个“应该要好好活着”的自己。

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，工作特别拼，每天最早到公司，最晚一个走。我问她，你不累吗？她说，“我睡得比你早，只是白天活得太像别人，晚上我不需要再演”。我很羡慕她那种清晰——知道自己要什么，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停。

但我做不到。我常常处在一种模糊状态里。既不甘心这样混日子，也没勇气彻底去冒险。我知道自己对生活有要求，可这些要求常常让我喘不过气。我对每件事都太上心，太较真，太想“做到最好”，最后反而什么都抓不住。

后来我开始试着放过自己。不是放弃追求，而是放弃那种非赢不可的执念。我告诉自己，有时候活着，不是靠完成目标，而是靠保持呼吸。你可以不完美，可以犯错，可以今晚又刷到两点，但别太恨自己。你已经够努力了。

有时我也会试着在白天给自己挤出点空间，比如吃饭的时候不带手机，走路的时候多看看天。有次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夕阳落在一排楼顶上，有种突然被放松的感觉。那一瞬间我特别清楚：我不是为了逃避才熬夜，而是为了延长我和这个世界的连接。

也许我现在还无法完全改变熬夜的习惯，但我能开始理解它。它不是敌人，而是我的求救信号。我不再一味地和它对抗，而是慢慢试着用别的方式去满足自己。哪怕只是提前半小时洗澡、泡脚、点支香薰，也能让我觉得，嗯，我在照顾我自己。

熬夜这件事，说到底不是在玩命，而是在找回“我是谁”。白天我演得太久，夜晚只想做我自己。不管这个“自己”是不是优秀，至少他是真实的。我不再怕天亮，因为我开始相信，就算不熬夜，我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。

如夜話，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