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说这婚，真能把人熬干。

我以前是支持他们AA制的。两口子各挣各的，各花各的，不沾不欠，好像挺公平的。儿子说自己压力大、工作累，想让经济上轻松点。我能理解，毕竟现在这社会，钱是最直接的安全感。他老婆那时候还点头同意了，想着彼此尊重、各自独立，应该没什么问题。

可谁能想到，一过就是十八年。

这十八年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他们之间的眼神变得冷了，话也少了，饭桌上只剩下一声声计算得刚刚好的“你出电费，我买菜”。好像不是过日子，而是凑个账单。看起来没争吵、没大事，实则一地凉意。

我最怕的，不是他们分得清楚，而是他们把“算清楚”当成了“亲密”的底线。

前几天儿子突然住院，急救那会儿，我真是两腿发软。他命还算大，抢救及时，人算是保住了。但就在我眼泪还没擦干的时候，收到儿媳发来的那条微信：“我先替你儿子交了，回头还我。”

那一刻我脑子是懵的，不是怪她——她有她的道理，毕竟他们说好了各管各的，钱是她的，她也有权利这么说。可我心里那口气，怎么都咽不下去。

我坐在医院长椅上，看着病房的门口一闪一闪的红灯，心里就一个念头：这日子，他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走成这样的？

两口子过日子，不能光想着公正，还要有点温情的糊涂。不是非要分个你多我少，而是有事的时候，得知道谁能替你扛，谁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。

现在的婚姻，太多像他们这样的“合伙人”模式了。账算得一清二楚，情却越来越模糊。你问他们爱不爱对方，可能谁也说不上来了，但他们会告诉你，上个月水费我出了一百一，你还得再给我四毛。

我不是反对AA，也不是偏心谁。但我真的觉得，如果一个家庭连点不计较的小事都要翻来覆去地讲清楚，那这个家，它再亮堂，也不会暖。

很多人婚前讲“独立”，婚后讲“公平”，可忘了家这个字，本就是彼此牵连的。你受伤了，我不能只在一边说“你自己处理”；你撑不住了，我不能只看着你倒下还问“你当初怎么不算好预算”。

家，是在你扛不动的时候，另一半默不作声帮你扛；是在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，有人愿意把自己攒下的那点拿出来说：没事，咱们一起挺一挺。

十八年，多少爱与被爱的瞬间，在那些月末结账的时刻被慢慢耗没了。她的沉默、他的抱怨，都不是突然的，而是一次次互不退让之后堆积的。到后来，连一个“我替你交了”都要加一句“回头还我”。

我不知道他们将来会怎么样，也不知道这场病会不会让他有所醒悟。只是我知道，那天晚上在医院回家的路上，我和老伴谁也没说话，车窗外的风一点点灌进来，我突然想起他们刚结婚那会儿，她晚上给他熬粥、他抢着给她洗碗。

原来温柔是会被习惯磨掉的，是会在“这是谁的责任”里，一点点丢失的。

日子怎么过，都能过下去。但有些方式，活着的确像活着了，可心，是死了。

如夜話，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