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小时候，家里不大，但很热闹。父母年轻，身体好，总在厨房和阳台之间来回走动。那个时候，我根本没意识到“健康”是什么，也不懂“家庭”意味着什么。只是觉得那样的日子，会一直继续。直到后来，走得远了，日子变得不那么确定，我才明白，有些东西从来不是理所当然。

这几年，我越来越害怕手机响。不是怕工作，也不是怕客户，而是怕家里人突然出事。父亲膝盖不好，走几步就疼得喘粗气。母亲胃不好，总是吃不下东西但又怕我们担心，硬撑着笑。我开始明白，真正让一个中年人崩溃的，不是失业，也不是失败，而是家里有亲人生病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。你可以请最好的医生、买最贵的药，但你还是会觉得无能为力。

我们以前拼命赚钱，是为了让家人过得好。但到了某个年纪，才发现，钱再多，换不来一个健康的父母。他们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靠山，而是慢慢地、悄悄地变成了我们需要守护的人。有时候想想，所谓“中年”，不是年纪变大了，而是开始明白，有些人会老，有些东西会失去。

我朋友柴一周，原来事业风生水起，但父亲一生病，整个人像垮了一样。他说那一晚，开车回去的路上，他心里就一个念头：“我还来得及照顾他们吗？”这句话我记了很久。不是因为感动，而是因为太真实了。谁不是这样，一边奔跑，一边回头，生怕错过了什么，再也补不回来。

还有一个晚上，我和老婆吵了一架，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。吵完以后，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，突然想到：我们都这么累了，为什么还要彼此折腾？第二天我主动跟她道歉，她也笑着说，其实早就不气了。人到中年，真的没什么好计较的，能够相互理解、彼此撑着，就是莫大的幸运。

她有时候会做饭等我，有时候我忙，她就一个人带孩子去公园。她不说什么，但我知道她的辛苦。她说，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，其他都没那么重要。我相信她的话，因为这些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，从一无所有到慢慢稳定，她一直没离开过。

我很佩服那些夫妻吵完架还能一起洗碗、睡前还能道晚安的人。感情到最后，其实就是一种习惯，是你在乱糟糟的生活里，还愿意为对方留一点耐心。中年婚姻不比年轻时轰轰烈烈，但多了一份沉默的坚定。

前几天见了个老同学，谈起孩子的事，他说他儿子初中就开始逃课，后来居然在网吧打游戏三天三夜不回家。他也急，也打骂过，也哄过，结果越来越糟。后来他说了一句让我很难受的话：“我一直以为自己挺成功的，原来在孩子眼里，我什么都不是。”

我突然想起我儿子前阵子放学回来说，有人嘲笑他的鞋子旧。我愣了一下，才意识到自己太久没带他买新鞋了。后来我们一起去了商场，他试了一双，问我好不好看。我说好，他笑得特别开心，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想哭。他不在乎多少钱，只在乎我有没有在意他。

我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，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，却忘了最好的礼物，是陪在他们身边。不是课外班，也不是高分，而是他们难过时能找到你，开心时愿意告诉你。孩子不需要一个成功的父母，只需要一个温暖的家。

家庭这个东西，说复杂也复杂，说简单也简单。无非就是父母还在，孩子健康，夫妻不离。可是要把这些守住，却要花一生的努力。我们不是没想过放弃，只是知道，有些东西，放弃了，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

有时候，我觉得活着像是在走一条看不见的路。左边是责任，右边是心软，脚下是疲惫，前面是未知。但只要一回头，看到那盏灯还亮着，屋里有人等着你，心就安了。就像穆尔说的，“走遍世界，最后还是在家里找到了”。

我写这些，不是想告诉谁什么道理，也不是在教人怎样活得更好。我只是想说，到了这个年纪，真的没什么比家更重要。父母还在，伴侣还在，孩子还在，这个世界再吵再乱，也还有一点意义。

其他都可以慢慢来，慢慢修，但家不能碎。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根，也是最后的庇护所。

如夜話，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