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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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县城体制内的女孩:买不起房,难找对象,消费降级,人生废了吗?
2025-07-28

我最近越来越能理解那种坐在办公室里,盯着桌上的水杯发呆的感觉。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,周围人陆陆续续下班,你却还在那儿改一份文档,写一句“请各单位高度重视”时,脑袋空得像浮云。不是没事做,是事情太多,但又都像没什么意义。

我有个朋友,叫赵琳琳,大学毕业那年考上了选调生。她说那是全家最风光的时刻,爷爷跟邻居说了整整一个月,村里的人还以为她在说大话,查了官网名单才信。那年她24岁,觉得自己前途无量,像坐上了一列通往幸福的高铁。

现在她32岁,还在原地。

她说单位像一潭老水,半点不泛波澜,写材料、开会、送文件、照旧的活动、老掉牙的议题,除了文件变得越来越花哨,人的状态越来越干瘪。每天坐在工位上,看电脑时脸像塑料,刷手机时像泄了气的皮球,回家后摊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

我问她为什么不走。她笑,说“去哪儿啊?”

她原本不是这样的。大一的时候她组织社团,写公众号,考奖学金。她说那时候觉得人生可以有很多出口。可考上编制的那一刻,出口就变成了围墙。你在里面看着外面,心里有点痒,但脚已经动不了了。

她也谈过恋爱。一个是邻市的公务员,俩人三个月都没见几次面,后来就淡了;另一个是老家的生意人,家里有房有车,但文化层次不同,聊天五句就卡壳。她说自己像个卡在中缝的拉链,拉不上,也退不回。

我懂她说的那种卡。

在县城,女人是有保质期的。你过了28,就开始被称作“大龄”;你32还没结婚,就会被亲戚私下议论:“是不是有问题?”她说现在媒人给她介绍的,基本都是二婚,或者年纪比她大十几岁的“优质男青年”。她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些人的照片,头都疼。

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。

我认识的回县城的女生里,80%都在体制内。她们有学历、有理想、也有倦意。有人说她们是“稳定的赢家”,但她们自己知道,那种稳定,是你必须把情绪冻住,把激情收起来,把生活折叠成一张表格。

我还记得刘娜说过的一句话:“不是不努力,是努力没地方用。”她在单位干活麻利,字写得好,文笔也不错,但领导从来让她干的是倒茶、抄文、替人写报告。有次帮一个领导写了整整一学期的党校作业,那个领导还振振有词说“你们年轻人就该多锻炼”。

她说她开始理解《县委大院》里的台词:“我们不是干实事,是干形式。”她把这句话写在本子封底,每次写材料累得不想活的时候就看看,像给自己打个气——不是你一个人觉得荒唐。

我也问过她有没有想过辞职。

她说她妈妈今年55岁了,没有退休金,身体不好,每个月要去上海复诊一次。来回的车票七八百,她工资到手不到五千,刨去房租水电、吃饭、药费,剩不下什么。你说辞职,她就笑,说:“你以为辞得起就能活得起?”

我没接话。

因为我也知道,她说的是实话。

很多人把回县城当成“躺平”的归宿,以为房子便宜、生活节奏慢,就可以轻松活着。但实际上县城的物价并不低,房价也越来越虚高。就连一条裙子,标价都是三百起;吃一顿烧烤,两个人也得花二百。工资跟不上,压力没少过。

更现实的是,那些“体面”的工作,其实也并不轻松。

许颖说她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十点以后,材料写不完,文件改不完,每个月还要交课题、写论文、做信息汇报,写得好也不过60块钱稿费。她说自己就像一个无底洞,领导往里塞事,她往外吐表格,一天到晚脸都没表情了。

她也想换岗位,但领导不同意。她说:“我们这一批人,就是填空的。”她说得平静,像在陈述天气。外面阳光再好,她的办公室里也永远是昏黄的灯光和灰白的墙。

有时她半夜醒来,会拿出手机看社交平台。别人晒旅行,她刷一刷关掉;别人晒结婚,她翻一翻就退出。她说不羡慕,但她其实也知道,羡慕也没用。

她说:“我只是想安安稳稳活着,不用再熬夜写材料,不用被催着报数据,不用再假笑着端茶送水。我不是想躺平,我是太累了。”

我听完也沉默了好久。

这些从大城市读书回来的姑娘,一个个都很聪明,也很能吃苦。她们不是没试过努力,只是努力的尽头,是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剧本。她们在县城,既不属于小镇,也不再是城市人。她们像卡在夹缝里的火苗,偶尔亮一下,又被风吹灭。

有时候我会想,她们的选择是不是错了?

后来我发现,不是的。错的不是她们,是这个社会让人误以为“稳定”就是幸福。

她们没有错。

只是没有退路的时候,人会变得很像石头,冷一点、硬一点、不说话。不是没感情,是太懂现实。是怕一开口,生活就会崩下来。

她们不是“废了”。

她们只是把自己藏了起来。

她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。

可以重新活得像自己。

「如夜話,至此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