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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悄悄领证、不发朋友圈,我见识了这一届年轻人的“结婚羞耻”
2025-07-27

親愛的朋友:

如今的結婚,不再是一場「昭告天下」的盛典,而是一場靜悄悄的自我回應。

我常常想起,那些曾經輕聲說過「我們結婚了」的人,語氣裡有一種不想被打擾的安靜。他們不發朋友圈,不設宴,不戴婚戒,像是一種刻意的不宣告——不是羞於婚姻,而是羞於「結婚」的舞台表演。這份羞澀,不是逃避責任,而是對儀式化、社交化的抵觸,是對婚姻本質的一次回歸。

我們這一代人,漸漸學會將重大事件縮回生活的原形:回到工作後繼續加班,沒有鮮花與掌聲,只有平淡日常如水流淌。有人在民政局門口合照一張,轉頭便去排隊買奶茶,那張照片,往往連朋友圈都未曾發出。不是沒有愛,而是厭倦了在眾目睽睽下交代愛的形式。

這份「羞澀」的根,是從對婚姻話語權的自我奪回開始的。

我見過太多對婚禮望而卻步的年輕人,他們計算著桌數、賓客、彩禮與人情,發現這不是一場慶祝,而是一場經濟學難題。在很多城市,一場體面的婚禮足以吞掉兩三年積蓄。人們不再像過去一樣,把婚禮當作一種社交資產的交換,而是直白地說:「這筆錢,我們寧願拿去旅行,或買房,或養一隻狗。」

更重要的是,許多人心底有一種抗拒:為什麼我的愛,要在一場三百人參加的盛宴上公開檢閱?那些陌生親戚的祝詞,那些表演性的擁吻,那些無法回應的份子錢,都像是一層層與我真正的情感無關的包裝紙,過於喧鬧,過於沉重。

婚姻成了一種內在選擇,而非社會義務。

有人說,「我結婚了,沒人知道。」聽來像是一句戲謔,但仔細一聽,其中藏著深層的選擇:我不需要社會來認證我的幸福,不需要他人來評判我的婚姻進程。那是一種對私領域的深度保護——愛情是兩個人的事,外界的聲音是干擾,不是加持。

這份選擇的背後,藏著一種細膩的警惕。職場的玻璃天花板尚未破碎,「結婚」在某些管理者眼中,可能被視為「潛在請產假的麻煩員工」。不說出來,反而能繼續保持一種職場的順滑與安穩。女性尤其清楚這一點,所謂「結婚羞恥」,往往不是羞於嫁人,而是羞於被貼上不再「靈活」的標籤。

我們不是不要婚姻,而是重新定義「何為婚姻」。

婚姻,對上一代來說,是「應該」:應該有證、應該有宴、應該有長輩見證。而我們這一代人,更傾向於「合適就好」:合適的人、合適的時機、合適的儀式感。於是有人選擇旅行結婚,有人選擇簡餐答謝宴,甚至有人乾脆不辦——不是不重視,而是太重視內在的真實感,不願被形式反客為主。

我見過一對新人,只邀請四個朋友在自家陽台吃火鍋,一邊看電影,一邊敬茶給雙方父母。他們說,婚禮如果不能反映我們的愛,那還不如不辦。我當時聽完,像是看見愛的原型:樸素、不張揚、不需解釋。

當婚禮不再是幸福的唯一出口,幸福反而變得可持續。

這一屆年輕人,反而活得更清醒。他們在資訊與數據中成長,知道婚禮盛大並不等於婚姻穩固,知道離婚率從來不挑場地與彩禮。於是他們在選擇時變得更謹慎,更多地問:「我真的準備好了嗎?」而不是:「大家是不是該知道了?」

也許正因如此,許多人選擇不公開婚訊,甚至連身邊同事朋友都未曾察覺變化。不是欺瞞,而是靜靜地守住自己的愛與生活。這不是疏離,而是一種深層的親密——只有你,與真正重要的人,共享這份人生的轉折。

婚慶產業的寒冬,折射的不是愛情的枯萎,而是消費姿態的轉變。

當黃金週的婚禮數銳減,當虎丘婚紗的訂單驟降,我聽見的不是「愛消失了」,而是「我們不再需要用錢來證明愛了」。那些日漸空蕩的婚禮會場,不是愛的墳場,而是形式的告別式。

婚禮不再是愛情的證明書,而是一道可選題。就像是選擇自助餐而不是辦桌:每個人都有權依照自己的口味安排人生的儀式。哪怕只是手寫的一張卡片,或兩人共同煮的一餐飯,都可以成為他們心中的「婚禮」。

在這個不確定的時代,淡化結婚,恰恰是一種對穩定的追求。

人們不再奢望透過一場婚禮獲得安全感,而是把力氣留給真正的生活:租房、工作、儲蓄、育兒。在這個每個人都可能轉職、搬家、離開朋友圈的時代,那些穩固的東西,不再來自人群的掌聲,而是彼此之間能否日常相守的能力。

當人們說「隱婚」,我聽見的不是逃避,而是一種回歸——將本來就該是私密的,還給了彼此。正如老子所說:「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。」最深的愛,是安靜的,是內向的,是不求表現的。

這一屆年輕人,看似冷淡,實則溫柔得更有分寸。

他們拒絕張揚,並不是不重視,而是更知道什麼值得珍藏。他們默默結婚,不收禮金,不請賓客,不曬合照——但每天早晨,他們會為對方煮一杯咖啡,晚上一起看部老電影,周末逛菜市場討論晚餐的做法。那是一種沒有音樂與花束的婚姻,但比什麼都踏實。

這不再是「羞恥」,這是重新定義幸福的方法。他們把結婚,還給愛;把愛,還給生活。

如夜話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