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家的工作,是揭露那些值得为之牺牲的真理
2025-07-25
親愛的朋友:
① 作家的工作,不是為了寫出被讚美的話語,而是為了揭露那些人願為之捨身的真理。
這句話,像一盞深夜微光,燃在我心裡許久。在這個喧嘩與資訊翻湧的時代,書寫已不再是某種祕儀,反倒更像是一場被追逐與商品化的生產。可我始終相信,真正的寫作,是一場內心的朝聖,而不是一場市場的競賽。它不是為了贏得掌聲,也不是為了裝飾現實,而是要用筆觸穿透人心深處的迷霧,直指那能使人寧願失去安逸也要守住的價值。
當我靜下來看見這句話時,心中浮現無數曾在紙上滴血的靈魂。托爾斯泰為真理與道德掙扎終生,魯迅以一人筆力撼動整個沉睡民族,海明威寫盡戰火與孤獨,最後在沉默中選擇退場。他們的筆,從未是輕巧的,是沉重的、燙手的,因為那是從生命深處掏出來的東西。他們不是寫為了活,而是因為寫,是活著的證據。
② 真正的書寫,是從靜觀自己開始,把一顆心寫回它原本的樣子。
我常想,為什麼有些文字能讓人淚下?不是技巧好,而是誠實。誠實是一種風險,一種暴露。當一個人願意赤身露心地寫出自己的慾望、矛盾、羞愧與迷茫,那些原本被社會規訓遮蔽的真相,才會像石縫裡的水一樣滲出來,讓人看到自己的倒影。
王陽明說「心即理也」,心若真,理自現。所以一篇動人的文章,從來不是因為它言之有物,而是因為它「心之所見」。不需包裝,不需修飾,只要是心底所發,就有力量。而這力量,從不是爆破的火,而是夜裡那道不熄的燈。
③ 書寫的真正方向,是從「我」開始,但不止於「我」。
這是我近年來的深切體會。剛開始寫字時,我總想著說些有道理的話,講些能讓人點頭的觀點。但慢慢地,我發現,文字的力量不在於它說對了什麼,而在於它讓人「感覺到了什麼」。那是一種貼近生活的觸感,是像有人坐在你身邊,輕聲說:「我懂。」
當我寫自己經歷過的痛,並不只是為了排解,而是因為我知道,有太多人也正在那痛裡掙扎。當我寫那些無人問津的微小發現,是因為我知道,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日常,其實正是我們靈魂的呼吸。寫作的目的,不是展示,而是讓別人從中看見自己。
④ 作家真正的工作,不是造世界,而是照見世界。
這句話,最初是我在閱讀《莊子》時體會到的。「夫道,虛無恬淡,寂寞無聲,天地所以得一以清。」道,不在華辭妙語中,而在那種無言的照見。好的文字,不是創造感動,而是揭開感動的所在。
當一個作家能靜到看見人心的流動,看見時代的躁動,看見萬物在生滅之間的哀樂時,他的筆下,自然會有道。這道不是什麼宏大理論,而是生活中最平凡卻最真實的那句:「我也是這樣過來的。」
所以我越來越相信,作家的工作,其實是一種「在場」的藝術。他不高高在上,不在前方指路,而是在泥濘中與人同行。文字,是他遞出的手,是他心中的燈,是他沉默中依舊堅持的一口氣。
⑤ 願為之犧牲的真理,必定是穿越了恐懼與利害之後,仍願守護的東西。
不是所有信念都值得為之燃盡生命,但那些真正穿透心靈的價值,總是在一個人經歷痛苦、誘惑、羞辱、孤獨之後,仍然選擇不背離的地方出現。
像良知。像正直。像愛。像對生命價值的承認。這些不是口號,而是一次次選擇之後留下來的靜定。一個作家,若不能在這些時刻站住,他的筆,再銳利,也只是一種技巧。而當他願意用生命去守住那道邊界,他寫出來的每一字,都是祈禱。
這些文字,也許不華麗,不討喜,不流行。但它們是真,它們來自靈魂與天地的交會之處。那裡,才是人真正的立足之地。
⑥ 作家所揭露的真理,不在遠方,而在日常每一念的選擇裡。
我愈來愈相信,所謂真理,不是學院的語言,也不是歷史的辯證,而是日常裡一種選擇的方向。是一個人在可說與不說之間,選擇了誠實;在放棄與堅持之間,選擇了留步;在冷漠與共感之間,選擇了靠近。
這些選擇,看似微小,卻是我們心中真理的試煉場。而書寫,就是讓這些微光被看見,讓人知道,在這個世界的某處,有人也和他一樣,在努力守住內心那座不倒的山。
所以,我寫,不是因為我知道什麼真理,而是因為我願意陪人一起找。願意在每個深夜裡,把心中的燈點起,讓那道光不只是為我自己,也為那些走在路上,正在懷疑、正在迷失、正在受傷的人,照亮一些前方的地面。
這,就是我所理解的:作家的工作,是揭露那些值得為之犧牲的真理。
如夜話,至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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