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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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上985,他们决定退学“自救”
2025-07-23

親愛的朋友:

每個看似荒誕的選擇,都是一個靈魂對自身真實的叩問。

我常想,人的一生中,最痛苦的並不是跌落,而是在萬籟俱寂的夜裡,發現自己從未走在自己心願的路上。那種痛,不是撕裂,而是慢慢凋零,如同一株原應在山林中自由生長的樹,被迫栽種在不適合的土壤裡,日日努力向上,卻始終枯黃。

讀到那些從「985」名校退學的年輕人,我感覺像是在靜夜中聽見一群心靈自我求救的低語。他們不是失敗者,而是行至命運錯誤的歧路時,願意回頭、願意冒險重新尋找光亮的人。這世間最大的勇氣,不是迎難而上,而是在發現方向錯誤時,敢於放下錯誤的榮光,換一條腳踏實地的路。

當命運的起跑點不屬於自己,那些努力只是痛苦的延遲。

他們當初之所以會走上錯誤的道路,多半源於「被動選擇」。譬如孫涵,從小熱愛文學,卻被推入理科;他並不排斥努力,只是不願將自己的靈魂磨損在無感的公式裡。他說,那些唯一正確答案的追尋,不是思考,而是重複。那是一種「大腦訓練」,卻不是心靈參與的生命。他嘗試融入,嘗試轉專業,最終發現——違心的生活,會反噬自己的精神,甚至摧毀一個人的整體感受。

我想起王陽明曾說:「人皆有良知。」這良知不是道德的規訓,而是一種天賦的「本心感受」。當一個人長期處在違背本心的處境中,無論外界如何光鮮,內在終將枯竭。那些重考、退學,不是逃避,而是正視這份本心的呼喚,是一場遲來的但深刻的回歸。

優越的環境並不等於歸屬感,靈魂的流放往往發生在看似成功之中。

讀到劉清的故事,我感受到一種深層的疏離。從湘西小鎮走進復旦的金融系,她曾以為這裡會是新生的開端,卻發現自己如同一個誤闖盛宴的孩子——她的語言、經驗、生活習慣無法在那裡找到呼應的回聲。

這不是貧窮感的問題,而是「存在的錯位」。那盒茶葉,那件T恤,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,其實透露出一個靈魂的聲音:「我並不屬於這裡。」當她看到其他人的榮光,反而更加陷入自我否定,甚至覺得學習也不再有意義。她不是懶惰,而是因為「在一個錯誤的地方努力」,會讓人感覺自己愈來愈空洞。

佛說「隨順本性」,而不是強求模仿。那並不是鼓勵人逃避困難,而是提醒我們:若要修行、成長,必須先站在與自己相契的土地上。

不是所有的堅持都是美德,有些堅持其實是在自我消耗。

毛雨在研究生期間,日日與高強度的英語、數學搏鬥,直到一次課間,她站在天台上,差點讓一念成為永別。那一刻,她不是尋死,而是「想逃離」。逃離什麼?逃離一段自我折磨的人生,一段為了他人期待而放棄自我感受的長路。

這讓我想起莊子說過的一句話:「無用之用,方為大用。」我們一味追求社會所謂的「實用」——名校、好專業、穩定未來——卻忘記,真正的「大用」往往來自無聲的喜悅、靈魂的豐盈。如果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,那麼再穩定的未來,也是空殼。

她選擇了退學,從此不再為他人的眼光生活。而這樣的選擇,需要的不是衝動,而是一份深刻的誠實:對自己誠實,對人生的方向誠實。

放棄錯誤不是逃避,而是一種更深的承擔。

退學的那一刻,他們不是獲得自由,而是開始承擔:對父母的失望、對未來的未知、對社會標籤的反叛。但也正是這樣的「承擔」,讓他們真正開始過自己的人生。

孫涵選擇重考,進入戲劇文學;劉清進入人大,甚至去做端盤子、月嫂等看似「不體面」的工作,為的是找回最真實的自我存在感。他們不再被簡歷和學歷牽引,而是嘗試用身體、情感與世界重新碰撞。他們不是從頭開始,而是從「自己」開始。

那種轉變,是從「被生活帶著走」,到「主動選擇如何生活」。那是從被他人眼光綁架,到願意為自己站立的過程。

真實的成長,不是戰勝外界,而是理解並接納自己的局限與欲望。

劉清說,她做那三個月的「身份實驗」,累積只賺1200元,但她學到最深的一課是:「原來我可以這麼堅持。」她發現自己雖然平凡,但並不軟弱;雖然會痛苦,但仍能向前走。

這不正是我們在《大學》裡所學的「格物致知」嗎?去生活,去經歷,去痛過、失望過、驚訝過,才能真正知曉「我為何而活」。而這樣的「知」,不是來自書本,而是從生活本身流出來的清泉。

從他人那裡奪回選擇權,是現代人最艱難卻最重要的一課。

這些年輕人用退學證明了一件事:人生不該是別人為你寫好的劇本。哪怕劇本寫得再好、再高貴,如果不是你自己的選擇,終究只是演戲。只有當你願意捨棄虛妄、聆聽自己心裡最輕微的聲音,你才開始真正「活著」。

陽明心學說:「知行合一。」退學不是「知」的結果,而是「知」與「行」統一後的自然發生。他們不是一時衝動,而是痛過、失望過,仍願意一步步地,走回心的方向。

親愛的朋友,願你在這萬象紛紜的人間,也能記得:你有選擇的權利,不是因為你特別,而是因為你是人。只要你還有一顆願意看見自己、願意改變方向的心,你就未曾迷失。

如夜話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