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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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旦教授梁永安:年轻人为什么活得这样苦?
2025-07-22

親愛的朋友:

年輕人之所以感到苦,是因為他們正站在人類文明斷層之上,在迷霧中摸索屬於自己的方向。

我常靜下來想:為何當代年輕人的心如此沉重?不是他們不夠堅強,而是他們出生在一個秩序瓦解、新秩序尚未建立的「過渡時代」裡。他們面對的困惑與迷茫,並非個人之錯,而是整個時代的土壤尚未準備好迎接他們的靈魂。他們是介於農業社會與工業社會、又邁入數位社會的第一代。他們要離開父輩的道路,卻尚未看清自己的地圖。他們心中的焦慮,不過是靈魂尋路的痛楚。

人生之苦,不是無路可走,而是無路可依。

許多長輩總愛說,現在的年輕人不知感恩,條件這麼好還叫苦。但其實,他們之所以叫苦,是因為他們要活的,不只是溫飽之身,而是精神之身。他們追求的不只是生存,而是活得有意義、有自我、有存在感。舊的價值觀——上好學校、找穩工作、買房結婚——仍像影子一樣綁縛著他們,但他們心裡已經不再信仰那些影子。他們多數人在摸索自己的活法,卻沒有現成的榜樣可循。他們苦,是因為試圖從虛幻中醒來,而真實尚未成形。

唯有活出「自己」,才能讓生命有根。

每一代人都曾經苦過,但這一代人的苦,是從根部開始。他們不願再依賴父母安排,也無法僅靠社會提供的單一路徑生存。他們渴望的,不是更高的樓層,而是自己設計的房間。他們內心的聲音說:「我不想成為別人的孩子,我想成為自己。」這樣的渴望,是美的,但也帶來撕裂。要自我,就必須離開舒適;要自由,就得承受孤獨。他們走的是沒有舊路的遠方,也正因如此,他們的腳步才顯得這麼沉重。

過渡的時代,註定沒有現成的路標,也正因如此,每一步都特別重要。

一位女孩從安徽小城回到故鄉後陷入無盡的相親壓力,因為她活得不像周遭的同齡人——不是結婚生子,而是想追求精神的自由與專業的實現。最終,她選擇離開、獨自赴城市、重新學習,找到了自己的節奏。這樣的轉身,看似平凡,卻包含著對抗宿命、脫離影子、走向真實的力量。走出洞穴的那一刻,不僅是地理上的改變,更是存在方式的革命。

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「洞穴」裡,但我們需要學會走出來。

希臘哲人柏拉圖用洞穴寓言,告訴我們:人在受限視角中,會以為看見的就是全部。當有人走出洞穴,看見真實世界,若回頭分享,反而會被洞中人當成瘋子,甚至殺害。這不正是許多年輕人的處境?當他們選擇不回家鄉、不從俗、不將愛情當買賣、不把職業當機器,他們的選擇總會遭遇質疑。但我深知,他們不是瘋狂,是清醒。他們願意面對陽光的刺眼,勝過安於影子的溫柔。

活得清醒,是人生中最孤獨也最真實的修行。

社會總希望人們循規蹈矩:談戀愛、結婚、生子、買房,一切依圖施工。但愛從來就不是規則,而是選擇。不是完成某種社會任務,而是彼此願意走近。如今,許多年輕人感到情感的疲憊,是因為他們渴望的不是交換,而是真心。愛情,是最純粹的自由,也是最深層的認同。他們在尋愛的路上摔倒、受傷,卻依舊相信愛,這份天真,值得被守護。

這一代的苦,是因為他們還相信人生可以有別的可能。

他們並非拒絕努力,只是不再為了別人的眼光而努力。他們願意慢慢來,不願將人生當賽道。他們選擇走旷野,是因為旷野裡有風,有光,有空氣裡那不可名狀的自由。若人生真是旷野,那就讓我們安然行走,不用急,不要比,不必證明,只需誠實地活,真實地愛,自由地成為。

自由不是不受束縛,而是在束縛中保有選擇的權利。

這時代最大的挑戰,是外部世界快速變化,而內在文明的根基仍舊薄弱。價值觀還停留在集體時代,卻要個體做出選擇。社會催促你奔跑,卻不給你方向。人人都在追求“得到”,卻少有人問:我要的是什麼?許多年輕人選擇留白,是因為他們渴望發問,而不是填空。他們願意接受孤獨,學會獨立,只為走出自己的生命詩篇。

真正的快樂,不是逃避痛苦,而是在痛苦中建立自己的力量。

快樂,不是享樂,也不是逃避;是真正體驗過世界的沉重之後,依然選擇溫柔地生活。正如登山者一步步踏上黃山之巔時流下的汗水,那汗水本身,就是快樂的來源。不是因為風景,而是因為「我做到了」。這樣的快樂,是內生的、深層的,是在忍耐、探索、碰撞中長出來的果實。它不炫目,但飽滿;不嘈雜,卻堅定。

要活出力量,先得找到自己的根。

人無根,便如浮萍。當代城市生活,五光十色卻讓人失根。許多年輕人內心空虛,是因為他們找不到與世界的真正連結。但我始終相信,真正的力量,不在於地位高低,而在於你是否對這個世界有貢獻。即使只是微光,只要是真誠的,就能照亮黑夜。我們每個人都該問問自己:我為這世界留下了什麼?哪怕只是一點點溫度、一句真話、一段陪伴,都是根的證明。

心之所向,身之所往,這才是值得追求的人生狀態。

我們這一生,不是為了模仿誰而來,也不是為了迎合誰而活。哪怕孤獨、哪怕逆風,也應該活成自己相信的樣子。戀愛時,要敢愛;工作中,要有夢;生活裡,要有靈魂。愛過、錯過、拼過、哭過,那都是生命在燃燒。這樣的生命,不求轟烈,但求無悔。

親愛的朋友啊,若你也在苦中前行,請相信,那不是命運的打擊,而是你在摸索真正活法的過程。若你覺得一無所有,其實你還擁有最珍貴的:你還在尋找,而非放棄。

願我們都能記得,人生不是軌道,不必按照別人的方式來走。人生是旷野,每一步都可自由探索,每一處都可開出花來。

如夜話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