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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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华:一个人焦虑的根源,容错率太低
2025-07-22

親愛的朋友:

焦慮之源,不在環境,而在心念過於求全。唯有提升容錯率,才能在起伏的人世間安然行走。

我時常在夜深人靜時,望著窗外那一輪靜靜的月亮,思索著這個時代的脈動。世事繁雜、人心浮動,人人口中說著“焦慮”,心裡卻無一人不願安寧。但若追問那焦慮的根本,不過是「容不得錯」這四個字。這個世界彷彿越來越嚴苛,錯一次就仿佛萬劫不復。可人生若無容錯,何來蛻變?何來體悟?

當一個人容錯率太低,生活便如走鋼索,稍有閃失,便心驚膽跳,疲憊不堪。

我曾認識一位鄰居奶奶,勤勞而謹慎,卻總是一臉愁容。她對兒孫事事操心,生怕出半點差錯。孩子成績退步,她立即換老師;女兒晚歸幾次,她立下門禁;丈夫微咳幾聲,她竟關了整日冷氣。這份愛,太密不透風,反將親情勒得難以呼吸。她活在對未來的不確定感中,每一個細節都可能引爆焦慮,因為她的內心從不允許一絲偏離軌道的可能。

這樣的生活,其實並非源自責任心,而是源自一種深層的不安——「我不能犯錯,也不能讓別人犯錯」。這正是容錯率過低的典型表現。而我們若不提升自己的心寬之度,就只能不斷在過度掌控與過度焦慮之間反覆拉扯。

當我們允許錯誤的存在,內心便多了一分穩定與從容。

作家余華,曾連續兩年高考落榜,人生看似一片黯淡。可他沒有將失敗視作命運的判決,而是選擇去衛校讀書,並在業餘時間寫作。他不急於證明自己,也不害怕被拒絕。他說:「心可以碎,手不能停。」這不是一種逃避痛苦的方式,而是一種接受現實、繼續生活的智慧。他的高容錯率,使他得以在失敗之上再生出希望,在遺憾中雕刻出自己的文字世界。

我常想,那些看似淡定從容的人,並非從未受過傷,而是他們都在心中為「錯」保留了一席之地。他們知道,人生如流水,有高有低,無需每步皆準,每事皆成。他們如老子所言「大成若缺」,在不完美中修煉出從容,在錯誤中釀造出成長。

允許自己出錯,不是放任自己,而是給心靈留下喘息的空間。

曾經,我也在工作與生活中因無法容忍失誤而陷入迷茫。明知問題並不致命,卻總耿耿於懷;明知決策未必完美,卻仍妄圖萬無一失。直到我閱讀了一本關於錯誤的書,它說:「錯誤若被正確地理解與使用,可以成為最好的老師。」

那時我恍然:原來不是錯誤讓我痛苦,而是我對錯誤的抵抗太深太重。人生哪能樣樣都預料?有時錯一步,恰恰讓我們遇見另一番風景。後來我學會了慢一點、鬆一點,給自己和他人多一點空間。生活因此不再繃緊成一根弦,而變成了一首可高可低的樂曲。

我們並非為了完美而活,而是為了經歷。體驗,是人生唯一可握的實感。

餘華在創作《活著》與《許三觀買血記》時,被批評者群起而攻之,有人說他失去了先前的銳氣,變得通俗淺白。然而他並未因此憤懣或辯解,他只是淡淡回應:「我不會為了某個流派而寫作。」他寫的,是他當下想寫的,是他心中真實的聲音。他沒有為迎合誰而修剪自己的筆觸,也不為過去的榮譽綁住當下的自由。

在他身上,我看到一種罕見的安定:不焦躁於讚美,也不畏懼於責難。他不以結果定義自己,也不將錯誤視為恥辱。他用整個生命在告訴我們:人的價值不在是否達成所謂成功的目標,而在是否真實地活過、感受過、表達過。

這樣的人,即使身處風暴中心,也能心如止水。因為他知道,這一切都只是「經歷」,終將過去。

生命從不是一條筆直的線,而是一條曲折的河。允許彎曲,才見河流之美。

我想起那個曾經在律所拼盡全力的小艾,她用盡每一分氣力去實現他人對她的期待。最後,她不僅沒成為合夥人,還因過度壓力而陷入抑鬱。不是她不夠努力,而是她從不允許自己出錯。她的世界只有成功與失敗,卻沒有過程的滋味,沒有體驗的餘韻。

若我們將人生定義為一場場勝負,就注定要被結果綁架。我們該問的不是「是否成功」,而是「是否全心參與」。木心曾言:「人生在於體會。」錯過了體會,成功也成了空殼;活著若無感受,生存亦如行屍走肉。

提升容錯率,是給自己一個更大的人生舞台。

當我們願意容納失敗,就不會輕易被否定打倒;當我們願意承認錯誤,就能快速調整方向。錯誤不是結局,是過程的伴侶。生活的真正智慧,是在錯誤中學會辨識自己,在變動中找到定力。

這也是我想分享給你的心法:焦慮,不是來自於錯誤,而是來自於「不能錯」的緊張心態。一旦接受錯誤的可能,便如釋重負。你會發現,這世界對你其實很寬容,是你對自己太嚴苛。

願我們學會放過自己,學會緩步前行,學會允許未知、接納不完美。

心若寬,世即寬。焦慮,不會因成功而消失,卻會因一顆包容的心而化解。生命中真正的力量,不是堅硬的勝利,而是柔韌的承擔——容錯,是最柔的承擔,也是最強的力量。

如夜話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