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无尘阁日记

深扒特朗普
2025-07-20

世間的光明,有時藏在最濁暗的地方。

我讀著一個人的一生,像是靜夜中燃起的一盞燈,映照的不僅是他的命運,也映照我們這個時代的內在景象。那是一個名叫唐納德·特朗普的人,他的名字曾無數次地出現在風暴的中心。但若靜下心來,不以喜惡先行,而試圖從一個生命的軌跡去尋找那背後的天機、天心與心體——我發現,那是一面鏡子,一面照見人間荒誕與執念的鏡子,也是一個試煉人心與認知深度的契機。

命運的源頭,往往植根於祖先未竟的故事。

我看見他的祖父,一個名叫弗里德里克的年輕人,在巴伐利亞的寒夜裡,為了逃避兵役而悄然出走。他背離了故土,穿越海洋,抵達那個充滿誘惑與危險的新世界。在那裡,他靠著賭場、酒館與妓院創下第一桶金。這不是一則關於榮耀與奉獻的故事,而是一種生存意志的強烈展現。正是這樣一種逃避義務、擅長交易與投機的血脈,從此深植於這個家族的根基之中。

特朗普的父親弗雷德,繼承了這份銳氣與無情。從十六歲起便踏入建築業,靠著投機與與政府補助之間的游走,積累了龐大的財富。他曾與3K黨遊行、因偷工減料而被捕,卻又屢屢全身而退。這不是一般父親教導孩子為善、為公的家庭傳承,而是一場關於「如何在制度縫隙中活下來」的訓練營。特朗普在這樣的家庭中出生,命運已不是偶然的流轉,而是一條因果清晰、邏輯完備的鏈條——「利己的成功學」自此成為他唯一信奉的道。

人之性情,既由血脈而來,也因環境而成。

在那個以強者為尊的家中,長子因不堪壓力酗酒而死,而身為次子的特朗普,選擇以剛強還擊世界。他十三歲被送入軍事學校,在嚴厲的紀律中學會察言觀色、攻心為上。他學會的不是誠懇,而是如何取悅權威、掩飾軟弱。在成年之後,他更是把這種「先聲奪人」的本領發揮到極致。做生意時,他說謊不眨眼,打壓對手毫不留情;戀愛結婚時,他選的不是心靈契合的伴侶,而是「適合公開展示」的美麗外殼。

我看到他娶過三位女性,每一位皆美豔如花,但在他的生命裡,似乎從未真正存在情感的融合。婚姻於他而言,並非一場心靈之約,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標榜與財富展演。他用「性愛是最棒的」、「我們夜夜笙歌」這樣的語言,去敘述他所理解的親密。那不是愛,是征服。

他是一位徹頭徹尾的交易者——交易事業,也交易關係。

這樣的性格,在他初涉商場時顯露無遺。他把破敗社區包裝成高檔住宅區,大肆廣告;他拒絕出租給黑人,因為「白人好賣」;他設計條款套牢買家,抽身而退留下爛攤。他以「成功」之名,踐踏公平與誠信,卻總能從廢墟中獲利。

在他自傳中,他甚至不諱言自己像一個「能控制自己精神病的病人」。他承認偏執、片面、甚至瘋狂,是成功的必要代價。讀到這裡,我忽然理解,為何他總能在別人認為他將敗北時,反手一擊而立於不敗。因為在他的宇宙中,沒有「善惡是非」這樣的評價標準,只有「有沒有達到目的」。

這樣的人,怎麼會當選總統?

這是我反覆思索的問題。但後來我明白了,他並不是靠著虛假的手段登上巔峰,而是憑著一場時代情緒的共振。他代表的,正是美國社會深層那一股被壓抑太久的能量——對移民的憤怒、對精英的懷疑、對全球化的失落。他那粗鄙、戲謔、直接、不講理的表達方式,反而讓許多底層民眾感到「這個人和我一樣,是說人話的人」。

我想到陽明先生言:「無善無惡心之體,有善有惡意之動,知善知惡是良知,為善去惡是格物。」一個人是否為惡,不在於他說什麼,而在於他心之所動。而特朗普的心動從不為天下蒼生,而只為自己的利益。他的每一次決策,不是基於「何為善」,而是「何者有利於我」——這正是他的「意」所在。

他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領袖,而是一面照見制度極限的鏡子。

美國的選舉制度、政商聯繫、傳媒話語權、社會分裂、階層焦慮,都在他的出現中被放大。當他四次破產卻毫髮無傷,當他被指控性侵卻照樣高票當選,當他公然侮辱女性卻仍能擁有鐵粉,我們不能再說「制度會糾正錯誤」,因為錯誤已經變成了制度的一部分。

他不是問題的根源,他是問題之結果。

面對這樣的對手,不是嘲笑、鄙視能解決問題,而是深刻地理解。

他對中國強硬,制裁中企,打壓華為,污名化留學生,看似咄咄逼人,但我從未感受到他真的恨中國。他恨的,是任何一個讓他感覺失控的對手。他的內心深處,是恐懼、是虛無、是對秩序崩塌的無力感。他打擊中國,不是出於原則,而是出於本能——用控制外在來掩蓋內心的不穩。

這恰如《道德經》所言:「將欲歙之,必固張之;將欲弱之,必固強之。」一個人越是極端控制,越是心中無依。特朗普不信任制度、不信任真理、不信任人性,他只信任交易與力——那是他此生最熟悉,也是最能倚靠的邏輯。

但即使如此,他依然是一個人。

我在他的故事裡,看到了所有普通人的縮影。誰沒有渴望被看見、被聽見、被尊重?誰不曾在利益與良知間掙扎?誰不曾在愛與權力間迷失?只不過,他把這一切放大到一個歷史尺度,讓我們得以看見自己日常中看不見的選擇與偏執。

我學會了一件事:判斷一個人,不是看他多瘋狂,而是看他瘋狂之中是否藏著自覺。而特朗普,從未覺察自己的偏執,只是在利用它,任其發展。

他不是美國的救星,也不是惡魔。他只是這個時代的回聲。

而這個回聲,提醒著我們:若無深思,社會會被最吵的人帶領;若無慈悲,人群將只剩敵意;若無內省,所有權力終將墮落。

從某個角度看,特朗普之所以能夠勝出,是因為他比任何一個對手都更瞭解「人性的黑暗面」,並且敢於把這一面變成競選的武器。而我們要做的,不是學他,而是照見他——如同照見一個失控的心念。

因為如果我們不照見自己的那部分特朗普,我們就無法真正超越他。

這不是關於政治的戰爭,而是一場關於人性的修行。

如夜話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