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无尘阁日记

俗人一个,李子柒归来
2025-07-20

夜深風靜,月光落在書窗,似是遠方山嶺的清音輕扣心扉。我翻閱舊日紙筆,忽見李子柒重歸人間煙火,思緒悠悠,難以自止。三年沉默,一聲歸來。她說:「俗人一個」,我卻覺,那是塵世裡最難得的澄明與自在。

真正的力量,不是出世,而是還俗之後仍不失本心。

世人多讚她清雅如蘭、古風如詩,卻不知她生於泥土、行於風雨。她的手,是劈柴的手,是揉面的手,是縫衣織布、種菜養雞的手。這樣的手,不在雲端生香,而在山川間執著。一個人,若能在名利喧囂裡說出「我不過是個俗人」,那不是謙遜,而是修行至深的結果。

心若無塵,何懼世俗?她不願成為標誌,也不求神化自己,只願保有對生活的掌握權。這樣的覺悟,如大音希聲,安靜地震懾人心。在風口之上,她不欲借勢高飛,只求穩穩踏地,煮飯、曬穀、剪燈花。這種選擇,是一種極為稀有的清醒。

創作,是一種心的手藝,不是資本的仿製術。

一條樸實的短片,展現一粒米從田裡到碗中的歷程,這是最具力量的文化輸出。她不是用語言去宣傳中國,而是用行動去活出中國。她的每一幀畫面,都像是古書裡活過來的詩行,帶著柴火的煙,帶著手工的痕跡,帶著時間沉澱的溫度。

這樣的作品,非速成可得。資本可以製造流量,卻難以複製靈魂。當一個人以命守護所愛,她的影像便不只是影像,而是某種「天地之氣」的凝結。仿者雖多,神韻不再,是因為仿的是表,不是心。心之所出,手藝才有魂魄。

與其說她對抗了資本,不如說她堅守了自己。

資本本無情,逐利而行,本無可非。然一旦跨入創作者的疆域,若不知敬畏,便成掠奪。李子柒並未反資本,她反的是資本對創作者的過度操控,將靈感視作商品,將名字變成資產。她要爭的,不是股份的多寡,而是作品歸屬於誰、名字屬於誰。

「我已得太多不屬於我的光環。」這句話裡,聽不出怨,也無自憐,只是平靜地劃開浮華。那些說她該感恩資本的人,未曾想過,真正被「選中」的是資本自己。是她的存在,才使資本得以獲利;她不是工具,而是源泉。權力可以談判,靈魂無價。

懂得說「不」,也是一種創作者的慈悲。

她說,拍攝是為了生活,是為了奶奶過得好一點。後來可以輕鬆變現,卻極少接廣告,非因不識商機,而是對粉絲負責,也對自己尊重。當創作不再純粹,便是與初衷告別。

有人譏她說「不想讓名字有太高商業價值」是假話。可若她在意的是迅速賺錢,早可換上妝容與話術,去帶貨、去變現,何須三年沉寂?她真正要保護的,不是名字的價值,而是名字背後,那個還在挑水、磨豆、曬麥子的自己。

這個時代太擅長說服人去放棄原則,而她靜靜站著,不喧不吵,是一種力量,也是一種慈悲。她不是為了與資本對抗,而是提醒世人:創作,不該是一場自我出賣。

當真實被懷疑,是因為虛假太多。

她會太多、做太多,有人因此不信:怎可能都是她自己?懷疑,是因為我們習慣了包裝、造假、炒作,習慣了那些看似努力,實則流水線上的表演。

而她的影片裡,沒有濾鏡的華麗,有的是一鍋慢煮的紅豆湯、一雙裂口的布鞋、一道道自己學來的手藝。她學做拉麵,揉得手酸,廢掉的麵吃了半月;她一人攝影,拍一鏡來回跑,手凍、頭痛、機器閃退,卻從未抱怨。

這些真實,沒有聲嘶力竭,卻最能穿透人心。懷疑者的聲音總大,真誠者的聲音卻最久遠。

她的「回歸」,不是重出江湖,而是重拾自在。

2024年11月,她回來了,不是高調復出,而是默默更新,主題是「漆器」。選擇非遺,選擇一種緩慢的技藝,正如她本人,從不急於喧囂。她的回來,不是為了證明什麼,而是因為那顆從未熄滅的心,又開始悄悄發光。

從山村女孩,到文化符號,她走了一條無人可複製的路。她未被磨平、未被妥協,她說「做個俗人」,其實是說「我終於可以只為自己而活」。

當世人皆奔波於名利之場,她卻靜靜播種、發酵、熬湯、縫補。在她的世界裡,時間是溫柔的,手藝是語言,萬物皆有情。她的回來,不是回到平台,而是回到生活本身。

在喧囂時代中做一個安靜的人,是一種極高的修行。

她不是仙女,不是文化神像,她是俗人,是農家女子,是孝順孫女,是認真剪輯畫面的創作者,是凌晨一點還守著電腦的打工人。正因為如此,她才真實地打動了無數人。

真正的美,是從苦難中長出來的慈悲;真正的力量,是在名利前保持內心的清涼。李子柒,並未「贏」過資本,她只是選擇了不輸給自己。

她說:「我想做一個普通人。」而這句話,在今日已成一種奢望。若人間再有真誠創作者走來,也願他能有那份純粹與不屈。

如夜話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