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过衡水中学的厕所文化墙,就明白为啥现在的孩子抑郁症那么多
2025-07-19
隱密之所,是人性最後的庇護
我常在想,一個人若終日被視線包裹,心靈是否仍能呼吸?衛生間,這個被視為邊角之地,或許正是我們在現代世界裡,少數僅存的私密空間。當世界將每個人都放進監控下的流程、作業與目標裡,連孩童的十分鐘課間,也要被規訓為「安全而安靜」,那麼衛生間的短短幾分鐘,便成了靈魂唯一能夠「離線」的時刻。
這片刻的離線,是人之本能對「自我邊界」的呼喚。正如王陽明所言:「無善無惡心之體」,那純然的自我之光,在日常的遮蔽下,很難得顯露。而蹲在一個無需應對外界期待的角落,哪怕空間狹小、氣味難聞,人也會因自由而感受到安然。不是因為空間,而是因為那裡允許我們暫時不做「別人期待中的人」,而僅僅成為自己。
抒寫與塗鴉,是壓抑世界中的微光
人心之所安,不在於位置,而在於是否能說真話。當一群高中生在衛生間牆面上,彼此接力塗鴉、留言、評選、甚至寫下「論廁所文化的重要性」,這並非胡鬧,而是一種微妙卻深刻的心理防衛——在一個高度壓抑、被目標綁架的學習環境中,他們找到了一條極其狹窄的出口。
廁所文化牆的出現,像是幽暗長夜中的星點微光。一個人畫下漫畫,另一人寫下短詩,再一人評點取其佳者,這些行為若置於教室牆報之中,或許會被讚許為創意與才情。但當它們出現在廁所牆上,便變成了「需要整頓」的問題。此中荒謬,正反映出我們對孩子「表達與情感空間」的扼殺與遺忘。
而那些留在牆上的文字,畫出的角色,恰恰是孩子內在世界的具象化,是他們試圖與這個過於單一評價體系搏鬥時的默默呼喊。如同禪宗「以無言為言」,這些無聲的書寫,是對生命沉默的深刻回應。
管控的邏輯背後,是對童年的誤解
我曾見過課間十分鐘被嚴格限制的孩子,咳嗽一聲、對視一眼、一起打報告上廁所,只為聊一兩句遊戲心得、分一塊零食。這樣的情境,既令人心酸,也讓人警醒。這不是所謂「紀律教育」,而是把「日常之樂」當成「偏差行為」的錯誤理解。
人之心體,如草木也,非陽光不可生長。當孩子不能在課間奔跑、不能在操場上嬉戲、不能在教室裡自然交談,那麼他們的情緒、友情、乃至人我邊界的學習,也就被連根拔除。許多成人總感歎孩子長大後不會處世、不善溝通、不懂戀愛,卻未曾深思——他們的社交,是在廁所裡偷偷摸摸完成的。他們的情感,是在隔間裡壓低聲音才得以訴說的。
這樣的教育,猶如將花種植於無光之室,再責怪其不能盛放。而我們錯誤地把「安靜」當作「乖巧」、把「忍耐」當作「成熟」,卻忘了最本真的教育,是讓人能夠完整而自然地做自己。
內卷的背後,是無聲的創傷與哀鳴
有人問,為何物質豐盛的時代,孩子的心理問題卻愈加嚴重?過去生活艱苦、教育簡陋、甚至會遭遇體罰,怎麼反而少有抑鬱與自傷?這並非因為當年的人比較堅強,而是因為他們的童年更接近自然的節奏——能夠跑、能夠鬧、能夠失敗,也能夠被原諒。
今日之教育,則將孩子塞入一條窄而直的通道——只要分數,不問情緒;只要排名,不管人格。衡中那道被刷成白牆的文化牆,不只是刷去了一些塗鴉,而是抹去了這個時代孩子最後一點「不被規訓的存在感」。
我們不該再用「效率」「秩序」「成績」這些成人世界的規則,去衡量一個孩子是否「合格」。教育本該是滋養,不是格式化。童年本該是漫遊,不是排程表。
童年的風,是塑造靈魂的風向
我記得自己年少時,也曾在冬天補破窗,也曾玩彈珠、跳田、鬧得校園滿是笑聲。那樣的十分鐘,雖短,卻能讓人心打開、眼神有光。那是與天地自然共振的時刻。今天的孩子,則在白色牆面與監控鏡頭下,學會了靜默與妥協,卻也遺失了野性的詩意與本能的快樂。
如同《莊子》中所言:「大知閒閒,小知間間;大言炎炎,小言詹詹。」我們今日之教育,太多「小知小言」,唯恐孩子閒著,卻反倒無意中消磨了「大知」所需要的天真與自在。
教育的真正功夫,不在於填滿,而在於疏導;不在於製造一致的「好學生」,而在於守住每個靈魂自然成長的節奏與方向。否則,連廁所這片角落也不容許表達與創造,那麼我們究竟是培養人,還是製造工具?
人的心,是天地中最細膩的尺度
古人云:「心即理也。」一個孩子會在哪裡寫字、畫畫、傾訴,恰恰揭示了他最需要的地方,是被忽略的地方。衡中之所以會有文化牆,不是因為學生不愛學習,而是他們渴望完整地做人——既要應對考試,也要有一個能放鬆、能玩鬧、能創造的出口。
我們可以用制度規劃學習時間,卻不能以規則禁止人性流動。正如王陽明說:「知是行之始,行是知之成。」若不能讓學生行其所知、表其所感,那我們給他的教育,不過是知識的堆疊,而非智慧的培養。
廁所塗鴉、文化牆、甚至那些被視為「不正經」的玩笑,其實是一種無聲的修行。那是孩子們用自己的方式,與制度對話,與壓抑對抗,與自我和解。
真教育,是給孩子一個可以不完美的地方
天地之大,萬物各得其所。孩子們不是為了成績而生的器具,而是自有靈明之心的存在。我們若真想培養有靈魂的人,就要給他們保留一處可以犯錯、可以發呆、可以塗鴉的空間。
哪怕只是短短十分鐘,哪怕只是一間廁所,只要那裡可以放下身上的盔甲,那便是心靈的歸處。塗鴉不是問題,沉默才是問題;畫畫不是逃避,無表達才是壓抑。
而我願相信,每一個在廁所牆上寫下心聲的孩子,都是在對世界說:「我在這裡,我有感覺,我還活著。」
若我們願意,這世界依然可以柔軟而溫暖
真正的文明,不在於多高的牆、多少的規則,而在於能否理解一顆年幼心靈的脈動。我們不能因為害怕混亂,就抹殺創造;不能因為追求秩序,就壓住情感。廁所塗鴉,並不是教育的恥辱,而是教育真正的起點。
那是孩子靈魂的第一筆書寫,是尚未經過裁剪的真實表達,是那片白紙上最生動的印記。若我們聽得見那裡的聲音,看得見那裡的圖畫,也許我們就會開始重新思考:教育,應該是什麼?
如夜話,至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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