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相都是如来
2025-07-18
一切相,都是如來。看見萬象如是,即見無相之實。
今晨天光微起,我望見這張照片。遠山重疊如靜靜展開的經卷,晨霧氤氳,草原綠而不艷,幾隻羊安然自牧於地,無人聲,無車馬,萬物各安其位,無需矯飾。畫面中央,輕輕寫著:「一切相,都是如來。」心中便也靜了。這不是一句標語,而是一句鏡語——照見天地本性,也照見我們自己。
萬象森然,各有其名其形,但若執之為實,便落於妄見。
我們眼中所見,是綠地,是羊,是光,是影;是高低起伏的山,是遠處幾近無形的雲。但若我們停在這些名稱與形象之上,便會忘記它們本來無我、無住的真性。佛說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」,不是要我們厭離世界,而是要我們從現象之中,看到本性之空,從表相之美,走入深處的如實。羊有形,草有色,但不礙其性本空寂;我們有身,有念,也不礙我們原具佛性。
如來非形相之所能藏,卻亦不離於一切形相而顯現。
「如來」之義,在於「如實不動,隨緣顯現」,既不生滅,亦不離諸法。看似矛盾,其實合一。正因為不執著於相,所以能自在於相;正因為空性圓融,才能現出萬種色相。羊不是佛,但佛性亦不離牠;山不是佛,但山中一草一木,皆能成就觀行之緣。當我們能於一切現象中見無相、於一切變動中見不動,那時候,不只是畫面中的羊安於草地,我們自己的心也能安住於法界。
真實的寧靜,不來自遠離塵世,而是看見一切皆可安住。
我看著那幾隻低頭吃草的羊,心裡升起一種羨慕。牠們不問天氣如何,也不問明日去哪,只是當下走一步、吃一口、歇一會。無有虛妄分別,無有比較計較。這種單純的存在狀態,是我們在長大後漸漸失去的東西。人一旦有了念頭,有了知見,有了追求,便容易忘記腳下的草是否柔軟、眼前的光是否溫暖。修行,或許就是一種「回歸」,回到那種無需強求的在場感,回到「如其所是」的純淨狀態。
一切相皆是如來,亦即萬象無非道場,萬緣無非因緣。
修行人常問:「我應該去哪裡修行?」但這片草地、這幾隻羊、這晨光裡的風,不都是道場嗎?哪裡不是法界?哪裡不是如來顯現之處?我們總以為修行需在深山古寺,或需讀萬卷經書,卻忘了佛法之要,在於觀照與體證。只要心能靜,念能明,眼能見,耳能聞,處處皆道。這樣的看見,不是增加什麼,而是放下什麼——放下分別心,放下固執我見,放下對「什麼才是道」的設限。
當我們學會用寬廣的眼光去看世界,所有的「相」都成為了「如」。
所謂「如」,即是真實不虛、無偽不變。它不是一種高冷的超然,而是一種誠實的如實。看山是山,看羊是羊,無需加工。這種如,是心中不加染著的澄明,是無需增添的本來。當我們以「如」之眼看世界,萬象皆親切,無物不自在。因為我們不再想從外境中奪取什麼,只是看見、感受、安住,就已足夠。
萬相之中,若不執其為「相」,則一切皆為了悟之門。
我常記得一句話:「見色而空,見聲而寂。」並非色聲不可見聞,而是見聞中不住於見聞;念念起滅之中,不再執取為我所。這樣的觀看,就像今晨這一幕,山與羊與霧與草原交織成一幅靜謐的畫卷,而心不再評論,只是接納、體會、敬重。這時候,一切相,無不是如來——因為我不再把相當成實,也不再把它當成假,只是把它當成「此刻」,如此而已。
佛性不在他方,它就隱藏在我們看見一切如其所是的那一刻。
這張圖片之所以打動人,並不在於技術或構圖,而在於它承載了一種不造作的真實感,一種天地萬物如如不動、平等顯現的氣息。它沒有告訴你該怎麼感受,也沒有要求你要懂得什麼,而只是靜靜地在那裡。當我們的心也能這樣——不去改變他人,不去計較得失,不去扭曲當下,只是安住於「這就是」——那麼我們也就在行佛之道了。
如來非有相,亦非無相;「一切相皆如來」是一種深度的包容與究竟的平等。
這句話若誤解為「萬象即佛」,便會陷於執相;若誤解為「佛無處可尋」,便又落入斷見。真正的意思,是在告訴我們:佛性無所不在,只要我們不執、不拒、不迷,它便無所不顯。不需證明,不需解釋,只需一念明照——便如今早光霧間的羊影,平凡卻寧靜,無言卻有道。
如夜話,至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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