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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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主席的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,厉无咎
2025-05-02

九三: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,厉无咎。

你要是真的走到人生的“九三”这一步,可能比前面两爻更累。
不是身体的累,是精神上的持续紧绷——一种长期的“我不能松懈”的警觉,一种明明已经走出困境,却不敢掉以轻心的状态。

九三,不在初生之位,也未至巅峰。它处在上升的中间地带,下面的基础未稳,上面的高度未达,一不小心,就可能前功尽弃。正是在这样的阶段,《易经》劝你:君子要**“终日乾乾”,到了晚上也要“惕若”**,要警觉到那种危险感像阴影一样贴着你走,不能放松。

这时候,我想到毛泽东写《反对本本主义》的时候,那种又深又透的清醒。

他那时已不是没人听的边缘人物,已经在红军中有一席之地。但他仍旧不断提醒身边的人:不能只是照本宣科,不能机械地模仿苏联。那篇文章里,他用了大量“我们要实事求是”的语气,带着不安,带着反复自我检查的口吻。他已经知道,真正的危险不是失败,而是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理,不再质疑、不再警惕。

这就叫“夕惕若”。

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:你做了一段时间某件事,感觉越来越顺了,慢慢开始松懈下来,开始觉得“我行了”,然后,就在那一刹那,意外发生了。可能是你忽略了某个细节,可能是你忘了提醒自己查验数据,可能是你没有听进别人一句忠告。表面看是偶然,其实那一刻,是你的“惕若”断了。

“终日乾乾”讲的是持续用功。
“夕惕若”讲的是日落之后还要警觉。
“厉无咎”是说:你就这么干,就算处在危险之中,也不会真的出事。因为你始终保持着那份警醒,那份谦卑,那份“我还不能放松”的劲。

毛主席在1935年写《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》时,正值红军长征刚刚到达陕北,组织形势重新稳定,人心也逐步凝聚。但他在文中依旧字字谨慎。他说我们不能以为日本打中国,是一时行为,而要看到这是一个战略图谋;我们不能以为中国内部无望统一,而要看到民族利益可以促成大联合。

这不是多虑,是高度的“乾乾”。毛主席自己说:“战略上藐视敌人,战术上重视敌人。”这句后来被引用无数,但当时写下这话时,他的心态,其实就是“终日乾乾”,加“夕惕若”。

不是因为他胆小,而是因为他太明白,一个人在权力上升期、在众人瞩目时,最容易被虚妄吞噬。你一旦开始自我迷信,一旦觉得“稳了”,危险就开始悄悄积聚。

这一爻也在说一个非常现实的悖论:

你越成功,越不能自信到不留余地。
你越被需要,越要保持退一步看的能力。
你越靠近中心,越要记得自己还在路上。

人最难的一种状态,就是在有光的时候,还能保持黑暗中的那种自我警觉。在人声鼎沸时,还保留着夜深人静时那个会自问“我有没有走偏”的声音。

“君子终日乾乾”,不是要求你变成一个时刻紧绷的人,而是要你养成一种内在的自觉节奏感。就像站桩练功的人,表面不动,其实气在涌动;又像毛泽东带兵打仗时,看似坐镇后方,实则全局皆知。他从不真的“放下”警觉,而是把这种警觉变成了呼吸里的一部分。

那是磨出来的。

九三之人,其实是最孤独的。你已经脱离了“初九”的埋头阶段,也经历过“九二”的初步亮相。但你还没到真正的飞跃处。你是在上坡道中途,看似风景越来越好,实则脚下的石头最多、路最陡。

这个时候,周围人可能都在说你“稳了”。但你自己知道,你还没稳住。你可能开始怕犯错、怕跌落、怕失去已得。但正因如此,你更需要把“乾乾”当作日常,把“惕若”当作夜课。

不是靠焦虑撑着,而是靠清醒活着。

毛主席在《论联合政府》中,也讲到过一种近似的精神状态。他说:“我们还是要继续前进,不能停顿。”这是1945年的他,已经经历了无数胜败、无数风雨,但他从来没说过“可以歇一歇”。因为他知道,一旦一个人松了,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滑坡。你看他那时的文字,始终有一种“明明在掌控局势,却依然小心翼翼地处理每一个决策”的自持感。这不是胆怯,而是修炼出来的清明。

“厉无咎”的“厉”,不是没危险,而是你可以穿过危险——前提是你不忘了自己在危险中。

你现在如果处在“九三”的人生位置,也许你会感觉到一种隐隐的疲倦。不是因为你不行,而是因为你知道这不是终点。你知道你还得撑下去,还得盯着那些别人忽略的细节,还得一遍遍地问自己:“有没有什么没看到?”

你已经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初生牛犊了,也不是刚走出来时带点兴奋的见龙。你开始沉下来,也开始累了,但你依然撑得住。这一爻就是给你这样的状态一个回答:你这样做,是对的。

你身上那点“天天精进”的劲头,不是多余,是你穿越风暴的护身符。

所以,如果你现在感到累、感到警觉过度,不要怀疑自己太小心。
你只是走到了九三,你只是正好该走的那一步。

再撑一撑,再稳一稳。
你终将不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,而是那条在节奏中长出羽翼、准备飞天的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