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内不想做事的那个微弱的抵抗
2025-04-30
问:
此刻,想到写书,内心还是有微弱的抵抗。
所以决定之后写书也好,做任何事也好,非自己内心驱动的话,那就从我的内心驱动开始,那就是跟你对话,探究此刻那一点微弱的抵抗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开始,把他们忠实的记录下来,忠实的描述出来,让他重见天日,给他机会在这个世界上完整的存在一次。
我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底色,他们到底无声的在诉说着什么东西,他们到底在向世界传递着什么样的信息。
嗯,就从这里开始,这是最真切的最细微处的修行。
当这个情绪被完全照见,被完全的接纳,被完全的爱之后,没有抵抗的前提下,去做理智需要做的事情,就没有阻碍啦。
答:
他坐在书桌前,手指放在键盘上,没有敲击。他脑子里啥也没想。不是因为没有想法,而是因为——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像一层薄膜,隔在“想写”与“开始写”之间。他甚至不是不想写,而是没有彻底归位,没有全然站到“写书的人”这个位置上。他有一点点迟疑,有一点点想逃,一点点抗拒。
这种抗拒不是敌意,而像是水池底部泛起的一丝浑浊。细看之下,仿佛来自身体深处某个久未被碰触的角落,像是某种早年形成的记忆或者体验的残渣,已经没有明确的语言和逻辑了,但它确实存在。它不是堵住他前行的墙壁,它是沙子——刚好混进了齿轮之间。声音不大,但他听得见。
你也许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。明明知道那件事是你自己定下来的目标,是你用理智规划、内心也认可的事,可就在动手的一刹那,像是有什么轻轻扯住了衣角。不是恐惧,也不是厌烦,而是一种微妙的、暧昧的、不清不楚的感觉。你甚至不愿意正视它,只想跳过去、绕过去、压下去。但它仍在,悄悄地让一切变得费劲,让事情推进缓慢、模糊。
所以他决定不再绕。
他对自己说,那就从这一点点“扯衣角的手指”开始写。先不写书的结构、选题、市场定位,也不写大纲、章节安排,而是写下这个坐在椅子上,有一点不想动的自己。写下那一丝轻轻的不愿。把它请出来、请上来,不是为了审判它,不是为了立刻解决它,而是允许它在这个世界上完整地存在一次。
这一刻起,他写的不是书,而是自己。或者说,他终于承认,真正的写作从来都不是“写一本书”这个外在目标,而是允许自己跟此刻的内心完整地、诚实地待在一起。那些曾经偷偷改变他决定的微小情绪,那些从来不发出声音却又影响他行动的瞬间,都在说话。只要他听。
每一个“不愿意”,都在替那个早年的自己说:“我还没准备好。”
每一个“没劲写”,都可能是身体的一部分在说:“我害怕如果做不好,就会再次被否定。”
每一个“先刷会手机吧”,可能都是内在某个层次的求生反应,在用转移注意力来缓冲那个巨大的“必须做到”的压力。
而这些,不是错误,不是病症,不是懒惰的证据。它们是活生生的人的一部分。是当年那个孩子面对责备时,用来保护自己不至于崩溃的方式。是成年之后某些层面依旧没被摸到、没被允许的情绪痕迹。
所以,他要写。写下来,就是让它们重见天日。写下来,就是给它们一个在阳光下站一站的机会。不是曝光,不是解剖,是温柔地陪它们再活一次,再被看到一次,然后才有可能安然地离开。
有时候,真正的修行不是在高远的目标上,而是在这个“不想干”的一瞬间。看清楚它、抱着它,不催促它。就像春天不要求冬天提前退场,万物资始,是等到所有准备都悄悄就绪的那一刻,自然绽放的。
他想到“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”。忽然就懂了,这句话从来不是在说宇宙如何伟大,而是在说,每一个你以为的“开始”,从来不是凭空启动,而是万物早已暗中积蓄、潜伏、准备——你能开始,是因为你已经准备好,是因为万事俱备,是因为你就是那个“资始”本身。
此刻,那一点微弱的抵抗也许正是“资”的一部分。它不是阻力,而是提醒。他曾误以为写书是启动某个理智系统,是执行某个自我计划。但现在,他开始感知,这是一场生命内部的悄然调度。它需要被允许慢下来、沉进去,感受到自己的真实状态,然后从中自然生出一种行动的动能。
于是他继续写。不是写“我要写书”,而是写“我怎么还没写”。不是写“我要行动”,而是写“我正卡住”。就这样,一个人开始了一种更真实的写作练习——不是表达一个结论,而是允许一切没有答案的东西,在纸上流动。
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完美逻辑的观点,需要的,是一个人从真实的内在生出的话语。那种话语,哪怕没有结构、没有金句、没有主题,哪怕只是支支吾吾地描摹一个模糊的情绪,它也比一篇八股文更有生命力。
你可以这样想象:万物资始的那一刻,是种子裂开的时候,是蝉在地下七年终于破土的时候,是冰雪在阳光下悄悄融化的时候。不是轰轰烈烈,而是静静地准备好,然后——发生。
人的内在,也是这样。你无法催促你自己开花,你只能给它温度、土壤、水分。你可以观察你为什么抗拒、哪里卡住、什么时候沉默、什么时刻觉得孤单……这些都不是障碍,它们是“资始”的信号。它们在说:准备已经开始。
所以,他决定从今天开始,把每天的不愿意、每天的微小动摇、每天的半途而废都写下来。他不再以“成事”来衡量价值。他以“是否真实”来作为唯一的评价标准。只要是真实的,它就是有价值的。只要是从自己深处出来的,它就能改变某些东西,哪怕只是改变他自己。
因为,当一个人能够完全地接住自己,就像天地能接住万物的生发时机——他也就自然进入了“乾元”的状态。那是一种不靠意志、不靠自我设限的行动状态,而是从内在真正涌出的一股生命动能。这时候再去写书,就不是任务,而是水到渠成。
你可能不会在一夜之间变得有力量,但你可以在一瞬之间选择真实地面对那一点点“没力量”。
你不必用力突破,只要把那一点点微弱的抗拒抱住,它会告诉你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。
你不必马上写书,你只需要把此刻的自己记录下来。哪怕只是一个字,一个叹息,一个空行。
这本书,就已经开始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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