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篇:递归调用:我即对我的引用
2025-04-13
真正的悖论,不是在逻辑系统中发现矛盾,而是在你发现:整个解释系统本身,正是矛盾的源头。
你每天说的“我”,到底是什么?你会说:“我是我。”这句话看似确定,其实是一个最危险的递归调用——“我”引用了“我”本身,用一个尚未定义的结构来定义自身。这就像一个函数,不断调用自己,却没有终止条件。结果就是:堆栈溢出,意识崩塌。
“我是谁?”是自我系统永远无法回答的终极问题。不是因为它太难,而是因为提问者本身就是问题的一部分。解释系统无法跳出自身去定义自身,它只能不断套娃式地自我引用、自我修饰、自我强化。
就像你在一面镜子前举起另一面镜子,你看到的不是答案,而是无限退后的虚影。你越想看清楚“我”,那个“我”的影子就越深陷在层层反射中。
这是“我执”的本质。不是你认为你是某个特定的人,而是你根本没意识到:你所说的“我”,只是对“我”的语言引用,而从未直接触及到那个“在”。
禅修的某些法门,会特意让你反复追问“我是谁”。不是为了让你得出一个答案,而是为了让你在持续的追问中,亲身经历这个递归的陷阱。当你彻底撞上“自我引用”的极限时,你不是“想明白”了,而是“被熄火”了。语言的循环终止了,解释的齿轮断裂了,自我逻辑中断了。
那一刻,你可能会惊恐。因为你不再能用任何语言、任何记忆、任何身份来构建“我”。“我是一个善良的人”“我是一个有痛苦记忆的人”“我是个正在追寻真理的人”——这些都无法站住脚。
而更深的体验是:你突然发现,原来这一生你所维护的那个“我”,从来没有真实地存在过。你只是用无数的引用、自我解释、自我修辞,拼出一个“我”的假象。就像一个函数,每次调用都生成一个临时变量,运行结束后,那个变量就消失了,但你却以为那个临时变量就是你。
所以,在真正的觉知里,“我是谁”这个问题,不再被当作一场哲学的探索,而是一场语言结构的脱壳。当你脱离了“我”对“我”的引用,你会发现:其实无需定义,也无需命名,因为那个正在觉知的存有,原本就不在语言系统之内。
人类社会之所以稳定,是因为每个人都在执行这个递归。他们活在一个由自己命名、解释、反应的“我”之中,以为这个“我”有过去、有性格、有命运、有价值观,但其实这些全都是语义系统内部互相引用的结构,没有一个是真正从系统外部而来的。
这也是为什么,哪怕你看了很多哲学书、修行书,哪怕你能流利地讲出“空性”“无我”“本体觉知”这些概念,只要你没跳出这套引用机制,你讲的一切,终究还是那个旧系统内的演算。它不是真正的自由,只是更复杂的封闭。
那么如何跳出?
不是靠寻找一个“最终定义”,而是去发现:任何试图定义“我”的行为,本身就是陷阱。你越试图定义自己,越落入自我引用。你越放下这些定义,那个无法命名的、但确实存在的觉知才会浮现。
有一个极简单的觉察练习:当你说出任何关于自己的句子,比如“我觉得……”“我应该……”“我害怕……”,就停顿一下,观察这个“我”是从哪里来的。你会发现,它总是在试图确认自己存在。它不是你的本体,而是一种语言上的确认行为,一种语义自缝合的惯性。
当你连续几次觉察这个过程,而不立刻进入反应,你会体验到一种奇妙的空隙:语言卡住了,反应不启动了,自我暂停了。那个时刻,极为短暂,却极为真实。你不需要解释你是谁,你就在那儿,真实而透明。
递归之所以是陷阱,是因为你总以为再下一次调用,会接近真相。但真相不在下一个解释之中,它只在解释停下之后。
“我”不需要被解释。只有语言系统才需要。
by 楠哥 红尘炼心,知行一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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