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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斯坦福心理学家:请远离那些正能量爆棚的人
2025-11-02

凌晨三点,北京南四环的马路亮着惨白的路灯。车窗外的风划过,卷起几页被人遗落的打印稿,飞得很乱。出租车后座,一个男人靠着窗,眼神空洞。他刚从一个“正能量分享会”出来,胸口发闷,喉咙像堵着什么。主讲人反复喊的那句口号——“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变好!”——还在耳边回荡。可他心里只想问:那万一不会呢?

他叫陈默,三十五岁,广告公司策划。刚升职一个月,项目夭折、客户解约、同事离职。压力像网,一寸一寸地收紧。他以为听听正能量能救自己,却发现那些话像糖浆,越灌越腻。他说:“我不是不想变好,我只是没力气假装一切都好。”

这话我听过太多次。来自朋友、读者、病人,甚至心理咨询师自己。我们这个时代的病,不是没有希望,而是被“必须乐观”这件事折磨到筋疲力尽。

我想起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凯莉·麦格尼格尔(Kelly McGonigal)。她曾在TED上做过一场轰动全球的演讲——《如何把压力变成朋友》。她跟踪了三万名美国成年人八年,发现那些认为压力有害的人,死亡风险比认为压力无害的人高出43%。而那些承认压力存在、甚至欢迎它的人,身体更健康、寿命更长。

那次研究的数据后来被《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》引用。科学界一片哗然——原来真正伤人的,不是压力本身,而是我们对压力的恐惧。

这让我想到陈默那句“我没力气假装”,其实是一种自救。至少他在拒绝假笑,也在承认自己的疲惫。

人并不会因为负能量垮掉,倒是因为压抑负能量而崩溃。

有次我问一个心理学教授,为什么人们害怕“负能量”。他笑着说:“因为正能量更容易卖。”

是的。它像止痛药,立竿见影,却治不了病。

我自己也中招过。那年,我被诊断为焦虑障碍。医生让我少看励志视频,多呼吸空气。那段时间,我把“积极”当信仰,早上念肯定句,晚上冥想“我是光”。结果白天照样焦虑,晚上梦见自己掉进一个亮到刺眼的洞。

后来我改了做法。每天写下自己最糟的一件事,只写五分钟,不做任何修饰。比如“今天被同事怼得想哭”、“项目被砍”、“感觉自己没用”。刚开始那几天,我几乎写着写着就泪崩。但两周后,我能更快看清问题的轮廓。原来那些情绪只是信号,不是诅咒。

这方法其实源自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·彭尼贝克(James Pennebaker)的“情绪书写实验”。他让大学生连续四天写下最痛苦的经历,半年后发现这组学生看病次数明显减少,免疫系统功能增强。后来又在《咨询与临床心理学杂志》上发表实验数据,结果在心理治疗界引起巨大震动。

我把它叫作“与自己和解的手账”。你不需要文笔,也不用鼓起勇气面对别人,只需诚实面对纸。那张纸,永远不评判你。

陈默后来也试了。他说那几天写下了很多“脏话”,但写完就能睡觉。半年后他没再去什么“正能量大会”,反而报了个陶艺课。“我发现做陶的时候,泥巴能吸掉我的焦虑。”

那天他捧着一只没烧好的茶盏递给我,边笑边说:“歪了点,不过我挺喜欢。”那是他第一次觉得“允许不完美”也是一种松弛。

心理学上有个词,叫“情绪接受度”。哈佛大学的研究团队曾追踪1500名受试者,结果发现:能稳定识别并接纳负面情绪的人,抑郁风险降低47%。换句话说,幸福的人不是没有情绪波动,而是允许情绪流动。

我见过太多被“积极文化”绑架的人。一个创业者在融资失败后,还得在朋友圈发鸡汤文;一个母亲被孩子气哭,却要说“没事,都是值得的”;一个员工明明想离职,却天天在群里发“加油”表情包。

表面上他们都在往上走,实际上是被压着呼吸。

真正的成长,从来不是拼命往“光”那边跑,而是学会在黑暗中点一盏灯。

我曾经采访过芬兰作家洛塔·索宁恩(Lotta Sonninen),她写了那本风靡全球的《坏心情手册》。她在书里让人记录自己讨厌谁、想骂谁、最想砸掉什么。出版社一开始以为这是反人类的创意,结果销量破百万。她后来在《卫报》的访谈里说:“正能量不是把痛苦删掉,而是让痛苦有个出口。”

那句话让我记到现在。

这世上,没有哪种情绪该被驱逐。正如荣格说的:“我们不会通过想象光明而变得光明,而是通过让黑暗被意识到。”

我见过一位中学老师,因为学生自杀而陷入自责。她整整一个月不敢进教室。后来她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,开始写给那个孩子的信。每一封都以“对不起”开头。写到第七封,她终于能说出一句:“谢谢你让我学会看见。”那天她哭了很久,然后回到讲台。她说:“我不再害怕悲伤了。”

悲伤不是反面,它只是另一种面向。

我开始建议更多人去做一个简单的小动作——在一天里留出十分钟,允许自己什么都不“调节”。可以发呆、可以沉默、也可以写下“我今天真烦”。这十分钟,是你给情绪的自由。就像给植物浇水,不是为了让它开花,而是为了让它活着。

如果你想更具体一点,可以试试“情绪命名法”。心理学家丽莎·费尔德曼·巴雷特(Lisa Feldman Barrett)在《情绪的起源》一书中指出:当我们能精确命名情绪,比如从“难受”具体到“焦虑、嫉妒、孤独、疲惫”,大脑的杏仁核活动会显著下降,情绪强度会自动减弱。这是神经科学验证过的事实。

我后来养成了个习惯。每次心情糟糕,我就对自己说:“好,现在我感到焦虑,焦虑是因为我在意结果。”这时心里那股乱麻就慢慢散开了。

人活着,不能只靠光亮。你得有阴影,光才有轮廓。

前不久我见到陈默。他说自己升职了,但这次没庆祝。他笑着说:“我怕又焦虑。”然后顿了顿:“不过也好,焦虑说明我还想做好。”

他的话让我想到哈佛心理学家马修·诺克(Matthew Nock)的研究。他在《实验心理学杂志》发表论文指出:在面对压力时,把生理反应视为“能量”而非“威胁”的人,心血管系统会更健康。这意味着我们对焦虑的解释,决定了它对身体的影响。

换句话说,你不是被焦虑打败,而是被自己对焦虑的误解拖垮。

有个读者留言:“我每天都在努力,但越努力越累。”我回她:“别再努力变好,试着努力真实。”

真实不光是面对别人,更是面对自己。你可以承认害怕,也可以承认厌倦;可以暂停,也可以逃离。你不是玻璃心,只是一个还在呼吸的人。

有一次我在讲座上说:“你们知道最健康的心态是什么吗?是允许自己有不健康的时刻。”全场沉默几秒,然后有人笑了。那笑声不高,却很真。

我们总被教要正向思考,却没人教我们如何正确地悲伤。

当你能允许悲伤,悲伤就不再是敌人。

有句话我特别喜欢:“成熟,不是学会控制情绪,而是学会与情绪共处。”

所以,请别再害怕负能量。它不是洪水猛兽,而是灵魂的信使。它告诉你,你还在乎;它提醒你,哪里需要调整;它让你在裂缝中重新认识自己。

真正的正能量,从来不是“没事我能行”,而是“我现在不好,但我还在前行”。

就像陈默那天发的朋友圈配文——“今天也没多开心,但比昨天多了点呼吸。”

生活不会永远阳光明媚,但阴天的路,也值得走。

合十。如夜话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