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无尘阁日记

上瘾性行为,正在毁掉成年人
2025-10-24

深夜两点的街道空无一人。便利店的灯亮着,一个男人坐在窗边,手指还在不停地滑动手机屏幕。那种滑动是机械的、无意识的,像是呼吸。他刚告诉自己“看完这条就睡”,可下一秒,又刷出了新的视频。笑声、广告、算法的推荐像潮水一样,一浪盖过一浪。直到电量只剩1%,他才把手机放下,长叹一口气。那一刻,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放松,而是在沉沦。

这个时代最可怕的陷阱,不是诱惑太多,而是我们太容易被俘获。上瘾的形式千千万种,游戏、短视频、社交、网购、信息焦虑、情绪依赖……但本质只有一种——我们越来越习惯让外界控制内心。

上瘾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。对手不是游戏,不是抖音,不是糖,而是我们体内那条名叫“多巴胺”的生物锁链。

心理学家安娜·勒姆克在《多巴胺国度》中写过:“现代人不是缺快乐,而是快乐太多。”我们的脑子还停留在原始社会的设定:稀缺的世界,偶尔获得一点刺激,就该大肆奖励。但现在,信息、娱乐、快感像洪水一样冲击感官,我们的神经系统根本招架不住。于是多巴胺飙升、神经兴奋、短暂愉悦,之后迅速坠落。然后渴望更多刺激——这是上瘾的开始。

我曾做过一个小实验。一天早上起床,不看手机、不碰任何电子屏幕,只泡了杯咖啡,坐在阳台上发呆。十分钟后,我的手指开始“痒”。不是比喻的痒,是那种身体真的在催促我“去看看消息吧”。那天我第一次体会到“戒断反应”——像个被拔掉插头的机器人,浑身不安。那一刻我意识到,所谓“自由意志”,很多时候只是幻觉。

很多人觉得自己没有上瘾,他们只是“爱玩”、“放松一下”。可上瘾的标志恰恰在于:你已经不享受,却仍然在做。就像有人说,“我不是喜欢刷短视频,我只是无法停止。”

我认识一个女孩,小唐,设计师。她每天加班到深夜,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淘宝。她说那是唯一能让自己“觉得活着”的时刻。她不是真的想买东西,更多时候只是浏览、收藏、加购。后来她统计了一下,半年花了将近三万块,买的衣服有一半连吊牌都没剪。她笑着说:“购物的快乐,往往在付款前。”那笑里带着一点自嘲,也带着一点绝望。

这种“虚假的满足”,其实是现代人的共同症状。游戏玩家为了升级,社交达人为了点赞,短视频用户为了“再看一条”,我们在追逐快感的路上反复按下“继续”键。

神经科学家罗伯特·萨波尔斯基研究过猴子的多巴胺分泌。他发现,当猴子按按钮就能获得食物时,第一次按下按钮的多巴胺水平飙升。但重复几次后,分泌反而减少。可当猴子不知道哪次会有食物时,反而兴奋得更多。换句话说,不确定的奖赏最容易让人上瘾。这正是所有互联网产品的底层逻辑:算法不是给你想看的,而是给你“可能想看”的,让你永远停不下来。

那天我也问自己:我们究竟是想获得快乐,还是只是想逃避痛苦?

有人说:“瘾的本质,是与空虚的共谋。”那些不停刷手机的人,不是因为手机有趣,而是因为不刷更难受。那种难受,像是一种无形的焦虑——怕错过、怕寂寞、怕被世界遗忘。

我在深圳工作时有个同事,凌晨还在办公室打游戏。他说自己压力太大,只有在赢下一局时才能喘口气。可那种喘息转瞬即逝,第二天醒来更空、更累。某种意义上,他不是在玩游戏,而是在用游戏对抗无意义。

“凡让你上瘾的,终将让你痛苦。”这句话出自心理学家马歇尔·克里尼奇。人类所有的快感,都是以痛苦为代价的预支。你越依赖那种即时的愉悦,后座力就越强。

有一年,我连续三个月沉迷短视频。每天下班后就开始刷,从美食到旅行,从新闻到狗狗,我告诉自己“这也是了解世界”,其实是逃避现实。直到有一天,我看见手机的使用统计:每日平均6小时12分钟。那一刻我彻底沉默。六个小时,足够读一本书、学一门语言、写完一篇稿。我心底有个声音冷冷地说:“你不是缺时间,你是被算法绑架。”

于是我决定戒掉。那是我的“失败实验”的开端。

我把所有娱乐类App都卸载了,设置防沉迷锁,还买了本纸质日记本准备“记录生活”。第一天,我感觉自己像个重获自由的人。第二天,我开始烦躁。第三天,我把抖音重新下载了回来。那一刻我懂了:上瘾不是技术问题,是生存问题。你得先找到替代的“意义”,否则空白会吞噬你。

后来我调整策略。不是直接戒掉,而是替换。我规定自己:每天可以刷30分钟视频,但前提是要先跑步30分钟。多巴胺换成内啡肽,虚拟奖励变成身体反馈。一个月后,我发现自己对视频的兴趣下降了,对睡眠的渴望反而多了。那是一种久违的踏实。

其实控制瘾,从来不是“压抑”,而是“转向”。人脑天生需要奖励,你不给它正向的出口,它就会去找负向的。

还有一次,我试着用“微行动”来削弱依赖。每当我想打开短视频时,我强迫自己先做一个动作——写下这句:“我现在为什么想刷?”大多数时候答案是“无聊”、“焦虑”、“拖延”。我并没有立刻停止,但这个动作让我开始“看见自己”。自我觉察,是所有改变的起点。

我也见过有人靠“增加成本”成功戒掉瘾。他在手机上设置复杂的密码,只能每天早晨输入一次,错过就要等24小时。刚开始觉得麻烦,后来连想打开都懒得试。那种“麻烦”,反而成了最好的护栏。

我曾听一位神经科学家说过一句话:“人类的自由,不是想做什么都能做,而是能不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。

我们都想成为有掌控力的人,但真正的掌控,不是控制世界,而是控制自己。

在北京东三环的一家咖啡馆里,我采访过一位互联网从业者。他曾在一家短视频公司做算法设计,负责优化“用户停留时间”。他说:“我们最怕的是用户不刷,所以我们研究怎么让他们停下来更难。点赞、推送、自动播放,每个细节都是心理陷阱。”我问他是否觉得内疚。他沉默了几秒,说:“我辞职了,因为我发现自己也上瘾。”

这世上没有绝对中立的工具。所有让人“方便”的东西,都在同时削弱我们的意志力。

有研究显示,普通人每天触摸手机的次数高达2617次。也就是说,我们每醒着的5分钟,就会摸一次手机。我们不再是使用工具的人,而是被工具使用的人。

那天我去朋友家,他三岁的儿子正在玩平板。孩子熟练地滑动屏幕,切换视频,比任何成年人都快。朋友苦笑:“我小时候玩泥巴,他玩算法。”我想起乔布斯在采访中说的那句:“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碰iPad。”那不是姿态,而是清醒。

我们这一代人最需要学会的能力,不是获取信息,而是抵抗诱惑。

有人说,真正的自由不是“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”,而是“我能拒绝我不想要的”。

于是我开始做另一个小实验。每天睡前,我关掉所有网络,用纸笔写三件事:今天什么让我高兴,什么让我烦,什么值得重复。这个看似无聊的动作,让我重新拥有了一点点“自主的节奏”。我不再在别人的故事里沉溺,而是在自己的故事里呼吸。

你可能会问,彻底摆脱上瘾可能吗?我想,大概不行。因为上瘾是人性的一部分。关键不是“戒掉”,而是“驯化”。

有人喜欢用“毒”来形容瘾,但我更愿意把它看成“火”。火能照亮,也能烧毁。你得学会用它做饭,而不是点燃自己。

我认识一个程序员,曾沉迷网游到失眠。后来他把游戏规则改写成健身打卡程序,每完成一次训练,就像“升级”一样获得徽章。现在他每天跑步、做力量训练,已经坚持两年。他说:“我没戒游戏,只是换了一个版本。”

这就是“旧法新用”。上瘾的能量,本身没有错,错的是方向。

我们之所以被欲望拖着走,是因为没有更高的意义来牵引。你若有目标、有热爱、有创造,那些低级的诱惑自然会褪色。空虚才是最大的毒。

写到这里,我想到一句话:“人的一生,不是被摧毁,就是被占用。”我们以为浪费的是时间,其实是意志。

你可以试着做一个简单的事:今晚关掉手机,出门散步十分钟。看一看天上的灯、楼下的小摊、风吹树叶的声音。你会发现世界依旧在动,只是你太久没参与。

也许我们都无法彻底摆脱上瘾,但我们可以选择不被拖着走。

人最珍贵的能力,不是效率,而是清醒。

合十。如夜话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