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无尘阁日记

混沌大学创始人李善友: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
2025-10-21

凌晨四点的北京,街灯还亮着,咖啡机的灯也亮着。李善友在混沌大学的办公室,坐在一张长桌旁,笔记本屏幕里闪着光。他盯着那行字,反复地敲、删、再敲。那行字是:“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。”屏幕蓝光落在他脸上,他的表情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。也许是时间,也许是命。

他已经六十岁了。
一个在互联网浪潮中上岸、下水、又重来的老男人。

他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地退休、演讲、出书,做一个“成功学导师”。但他没选那条轻松的路。他说:“我不想做那个告诉别人该怎么成功的人,我想去问——我为什么还活着。”

这句话看似矫情,其实是他二十年创业后唯一留下的“废墟之问”。

混沌大学,是他第三次创业的产物。前两次,他都成功了。第一次做网络视频平台,卖掉赚了钱;第二次做游戏公司,上市赚了名。他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,可他很快发现——自己被一种奇怪的空虚掐住了喉咙。

那段时间,他每天早晨醒来,都得靠打开财经新闻提醒自己“我还有公司”。员工在外面开早会、讨论增长,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墙,什么都不想干。他说,那种感觉像一部电量只剩1%的手机,亮着,但随时可能黑屏。

他去看心理医生,医生说:“你可能得了意义缺失症。”

他苦笑,说:“听起来像企业家职业病。”

可那确实是一种病。

他曾以为意义来自“做成事”,结果发现做成了,反而更空。公司上市了、钱到账了、访谈也排满了,他却觉得更孤独。

那年他去了日本,住在一座寺庙里。每天早晨四点起床,打坐,扫地,吃稀饭。他说那段时间是他最“清醒”的时候。不是因为看破,而是因为他终于“看见”了——原来自己过去那么多年,都在跟自己较劲。

“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。”

这句话后来成了他给学生最常讲的一句。

回国后,他创办了混沌大学。不是那种挂着“知识付费”的平台,而是一个逼人“拆自己”的地方。他常常对台下的创业者说:“别急着谈融资、谈增长,先想明白,你的存在,对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?”

那一刻,台下会安静。有人低头,有人叹气。

他笑,说:“看,这就对了,思考开始了。”

他说自己这一生,都在试图回答两个问题。
“这个世界因为你的存在,会有什么不同?”
“如果你消失了,世界会有什么损失?”

那天讲完课后,一个年轻人追上他问:“李老师,那您找到答案了吗?”
他停了一下,回头笑笑:“没有,但我在路上。”

那种轻微的迟疑,其实是他最真实的底色。

他不是那种一上台就宣告真理的导师,他更像一个站在迷雾里的人,伸出手摸索着告诉你——“我也在找,但我知道路的大致方向。”

他相信“意义”这件事,不是被教出来的,而是被“活出来”的。

他说:“你不能从做的事情里找意义,你得从做事的状态里找到。”

这句话后来被学生写在了混沌大学的墙上。

他喜欢用比喻。
他说,“我们的生命,就像一根充电线。过去是插头,未来是插座,可多数人整天想着插上电,却忘了——你现在正握在手里的这根线,也有能量。”

于是他提出一个词:临在当下。

他说,所谓临在,就是此时此刻,不逃避,不预演,不假装。工作时就工作,吃饭时就吃饭,发呆时就发呆。你在做一件事的时候,不要想着这事能不能赚钱、能不能出名。把它当成目的,而不是手段。

那年他做了一个实验。

每天早上九点,他要求自己在办公室泡茶,什么都不想,只泡茶。五分钟、十分钟、十五分钟。起初他坐立不安,总觉得浪费时间。后来有一天,他突然发现,茶香升起的那一刻,他的脑子第一次空了下来。那种“空”,不是放弃,而是一种纯净的存在。

“那一刻,我真的在那儿。”他笑着说。

他称那种状态叫“No Mind”。没有念头,没有评判。你不在未来,也不在过去。那时候的创造,不是“想出来”的,而是“流出来”的。

他说:“灵感不是爆发,是流动。”

这句话像一记慢雷,在很多创作者心里炸响。

他举过草间弥生的例子。那个在精神病院里画了一辈子圆点的女人,被人嘲笑为疯子,却在八十岁时画出全世界最有生命力的颜色。那不是设计,而是她的灵魂流出来了。

他说:“也许我们才是疯子。我们太聪明,太吵,灵感根本进不来。”

他又讲毕加索。画十年竹子,最后竹子自己画自己。听起来玄,其实是心法:当你完全投入,你就不在“做”,你成了那件事本身。

李善友喜欢讲这种故事,因为他知道,在互联网时代,人们最缺的不是工具,而是“心”。

有一次他在课堂上问学生:“你们觉得成功是什么?”
有人说自由,有人说财富,有人说成就。
他摇头:“那都是副产品。真正的成功,是当你做事的那一刻,不再想成功。”

有学生不服气,说:“那不现实。”
他笑了笑:“现实是你太怕失败。你怕失败,所以你才没法临在。”

后来那位学生真的试了一次。他删掉了自己手机上的所有社交软件,整整一周只做一件事:写一本没稿费的电子书。结果那本书发布后,意外火了。

学生跑去找他:“李老师,我懂了。”
李善友看着他:“懂什么?”
学生说:“原来当你不求结果的时候,结果才会来。”

李善友点头:“这就是临在的力量。”

他并不鼓励逃避目标,而是让人重新定义目标。他说:“目标不是未来的终点,而是此刻的方向盘。你可以调,但不能绑。”

他说话时,总爱留白。讲完一句话,就沉默几秒,像是让听众也“临在”。

有人形容他讲课的状态——像在禅房,也像在实验室。既有哲学的气息,又有理性的锋。

他常说:“思维的本质是工具,不是主宰。”

那句话让无数创业者沉默。

他看着他们说:“你们做公司、做产品、做战略,都是用脑子在拼。但真正的突破,从来不是靠思考,是靠感受。”

他说:“一个创造者最危险的时刻,是当他开始自以为懂的时候。”

那一刻,他离“源头”最远。

他称“源头”是所有创造的起点。它不是宗教,也不是神秘,而是一种对生命的信任。

“当你连接上源头,你就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。”

他说这话时,声音很轻,却有种穿透力。

那天课后,一个企业家跑来问:“李老师,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源头上?”
李善友笑:“很简单,当你做事不焦虑、不讨好、不急着求结果的时候,你就在。”

他说完,又停顿了几秒。
“但你得反复练。”

他喜欢这种“练”。就像匠人打磨一件器物。做一件事,做到极致。

他举了个例子——日本的寿司之神小野二郎。八十多岁还在每天捏寿司,一天不落。有人问他:“您不累吗?”他回答:“我在享受。”

李善友眼里闪着光,说:“那就是修行。”

他用“修行”来形容工作。
“工作不是谋生,是修心。”

有一次,他在混沌的课堂上带学生做了一个练习:
闭上眼,回想自己工作中最讨厌的一件事。然后问自己——如果这件事是我修行的方式呢?

教室里一片安静。几分钟后,有人哭了。

那天的课堂,他没讲什么大道理,只留下一句话:“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,要把自己做的事当回事。”

这是他的人生座右铭。

他说:“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,就会变得脆弱。因为别人一句话、一次否定,就能打碎你。但如果你把事情当回事,你就会变得坚韧。因为那件事,不再关于你,而关于它。”

他喜欢引用稻盛和夫的一句话:“工作就是修行。”

他说:“你不是为了工作而活着,而是通过工作,活出你是谁。”

有人问他:“那意义是什么?”
他答:“意义不在水平线上,而在垂直线上。不是比别人更快,而是比昨天的自己更深。”

他说,每个人都该有一件“灵魂级作品”。
不是要多伟大,而是它能代表你,哪怕只感动一个人。

“那就是你的礼物。”

他说:“我们来到这个世界,不是来消费的,是来创造的。”

他举了樊锦诗的例子。那个守着敦煌一辈子的女人,六十年只做一件事——保护壁画。有人问她:“你不觉得浪费人生吗?”她笑着说:“我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,无怨无悔。”

李善友念完那句话,眼睛有些湿。
他说:“她找到她的‘源头’了。”

他说,真正的创造者,不是造出新东西的人,而是用自己的方式,把世界重新点亮的人。

“世界因为你多了点什么,你的存在就有意义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,声音很轻,像是在自语。

他也提到乔布斯。说乔布斯是那个用禅修方式做产品的人。
乔布斯做电脑时要求线路板要整齐,哪怕没人看得见。
他让工程师在背面签上名字。
“那不是为了设计,而是尊重。”

他说:“当你尊重你做的东西,它就会尊重你。”

这句话,台下掌声极久。

那天课后,一个女生发朋友圈:
“今晚的课像一面镜子,照见了我自己。”

她写了一句李善友说过的话:“你不是在创造作品,而是在被作品创造。”

李善友看到那条朋友圈,只回复了四个字:“继续走吧。”

他知道,她懂了。

人生的意义不是去证明自己,而是去实现那个最真的自己。

那天晚上,讲完课,他独自走回办公室。北京的夜很深,窗外的车灯一闪一闪。他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的光影。桌上还放着一张纸,写着:“每个人都是创造者。”

他抬起头,笑了笑。

灯还亮着。茶水微凉。
一切都刚刚好。

合十。如夜话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