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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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专访红杉资本沈南鹏:我的投资理念和人生信条
2025-10-20

夜色里,北京的风裹着一点沙,街灯把人影拉得细长。沈南鹏站在落地窗前,手里那杯茶已经凉透。他很少有空这样停下来,可那天,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上海陆家嘴的夜。那时他还没进入投资圈,只是个银行里的年轻人,写着一份没人看的行业报告。那一页页数字,仿佛在嘲讽他——理性可以解释世界,却无法改变世界。后来他常说,自己不是天生的冒险家,只是一个被好奇心推着往前走的人。

那年,他第一次接触投资。办公室狭小,文件堆到窗台,空气里混着咖啡和焦虑的味道。一个创业者拿着商业计划书走进来,手在发抖,语速很快,声音却稳。他说:“这东西没人投,但我觉得能成。”沈南鹏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反问了一句:“你有多确定?”那人愣了一下,笑说:“不确定,但我愿意赌命。”那一刻,沈南鹏心里闪过一个念头——也许投资的本质,不是判断风险,而是判断人的决心。

很多年后,他还记得那天的表情。那种“我愿意赌”的眼神,几乎成了他衡量创业者的第一标准。

他说过一句话:“一个投资人最大的满足感,是你见证并参与了伟大企业的诞生。”可没人知道,这句话背后有多少次错判与返工。

他错过过字节跳动。第一次接触那家公司,他翻遍数据、对比模型、请团队复盘,结论是——竞争太激烈、不确定太多。后来他看着那家公司越跑越快,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。九个月后,他自己打电话给张一鸣,说:“能不能再聊聊?”那不是策略,是诚实。

他说:“一个投资人必须对自己诚实。”这句话听起来冷静,做起来却残酷。因为诚实意味着承认你错了。那通电话打出去的那一刻,他就做了一个小实验——放下自尊,重新学习。

那次,他赢回的不只是投资机会,还有一种“清零思维”。在投资行业,这种能力比判断更稀缺。

沈南鹏常讲“长期主义”,可他很少用这个词说教。他更愿意讲一个故事。

有一次,美团陷入艰难。市场上流传着“千团大战”的数字:当年中国有超过5000家团购公司,竞争惨烈,美团一度不是第一。那段时间,王兴的办公室灯几乎整夜不灭。沈南鹏去看他,王兴递来一杯咖啡,说:“南鹏,我们可能要死掉。”他没有安慰,只是问:“你想做什么?”王兴沉默几秒,说:“我要让它活下来。”

后来,美团活下来了。那场战争的后半段,几乎是一种意志的较量。沈南鹏后来回忆:“所有伟大的企业家都有一个共同点——他们在最糟糕的时候不找借口。”

外界喜欢用“眼光独到”形容他,但他更信任时间。他说:“早期投资是信任的延迟兑现。”很多公司刚出现时,逻辑不完美、模式模糊,唯有人的成长最清晰。

他投过不少这样模糊的项目。甚至有一次,创业者还没想清楚做什么,只能画了个模糊的产业图。沈南鹏看完笑了笑,说:“行,我们先投。”那是另一场实验:盲注。投资人赌的是人的潜能,而不是产品的确定性。半年后,那位创业者推出了中国最早的在线教育产品之一。

沈南鹏常说:“聪明的钱,不是多,而是准。”有一次,一个创业者在融资时说:“我需要五千万。”沈南鹏摇头:“你需要的不是钱,是团队。”那家公司后来缩小融资额,用同样的预算做出更高效的产品。沈南鹏笑称那是“资本节食法”——用约束逼出创造力。

他有过失败,也不避讳。某年,他们投了一家制造公司。那家公司拥有漂亮的财务报表和一流的设备,但创始人只盯利润,不盯用户。半年后,公司陷入价格战。沈南鹏带团队复盘,一行字写在白板上:“模式没错,人错了。”那是一次沉痛的教训。后来他在内部会议上说:“投资不是找最聪明的人,而是找最诚实的人。”

这句话后来被许多年轻投资人记在笔记本上。

他不太喜欢谈“命运”,却承认“偶然”。他说:“有时你遇见的企业家,就是一种运气。”

2009年,拼多多还没诞生,中国电商已经看似定局。那时没人相信再有新玩家能杀出重围。沈南鹏却在一次会议上问:“有没有谁在想‘电商之后’的故事?”几年后,他遇见黄峥。那天,黄峥穿着灰T恤,说话急促又有逻辑。他用几张纸画出拼多多的逻辑——“不是电商,而是兴趣驱动的消费”。沈南鹏看了一眼,说:“这事不稳,但你可以试。”那是又一次小实验:让创业者在小样本中测试假设,再看复购率、渗透率。

几个月后,实验数据出来:惊人。

沈南鹏笑着对团队说:“看吧,老方法新用,总有人能让旧逻辑长出新牙。”

他相信这种“旧法新用”的力量。真正的创新往往不是颠覆,而是重组。

他常用一句话形容自己的工作:“我们不发明未来,只是提前遇见它。”

有时候,他也会被现实绊倒。疫情那年,很多项目陷入停滞,几乎所有会议都转到线上。沈南鹏决定试一场“远程尽调”——没有线下拜访、没有面对面,只凭视频沟通判断是否投资。那是一场高风险实验。三个月后,他们投的那家医疗科技公司在疫情中逆势增长。沈南鹏后来总结:“不确定时代的确定性,来自方法的升级,而不是信心的喊话。”

他喜欢读报告。红杉的会议室里常年堆着数据:CB Insights、普华永道、麦肯锡、世界经济论坛。有人问他为什么还自己读?他说:“数据是冰冷的,读它的时候,我才能保持清醒。”

他从不鼓吹情怀,连“梦想”两个字都少说。他更在意“逻辑”。

一次内部培训,有年轻分析师问:“南鹏,为什么你总能看出趋势?”他停了一下,说:“我不看趋势,我看势能。趋势是表象,势能是底层的推动力。比如十年前的电商,不是网速的故事,是信任成本下降的故事。”

这样的判断背后,是一种结构性思维。他很早就意识到,商业世界的胜负,往往取决于三个力的合流——技术的成熟、消费的觉醒、政策的缝隙。任何一个提前半年出现,都是机会。

他也并不神话自己。他说:“我们犯的错,比你们想象得多。”有一年,他们错过一个新能源公司。那家公司后来成为行业巨头。沈南鹏在复盘会上说:“那次,我们太理性了。”团队一片沉默。他顿了顿,说:“理性是刀,情感是手。投资不能只握刀。”

那是他最感性的一次发言。

他喜欢用故事解释理性。

一次演讲,他讲了稳健医疗的故事。那是一家老企业,做医用敷料快三十年。创始人李建全决定做“全棉时代”。团队反对,说:“那不是主业。”李建全说:“但那是未来。”沈南鹏听说后,决定去看。他在车间里看到工人戴着口罩缝纫,空气里飘着棉絮。李建全穿着蓝色工作服,说:“你觉得我们能走出来吗?”沈南鹏笑说:“只要你还在学,就能。”几年后,全棉时代成了中国新消费品牌代表之一。

沈南鹏后来总结:“学习能力,是企业最强的护城河。”

他说这话时,语气平静,像是在陈述天气。

他对竞争从不焦虑。外界喜欢制造对立:红杉vs愿景、红杉vs腾讯、红杉vs阿里。可他只淡淡地说:“别人也有好做法,我们要学。”他更担心团队停下来。一次内部会上,他问:“我们上次真正学习一个新行业是什么时候?”那天,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笔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
那周,团队开始轮岗实验——每个人选一个自己不熟悉的行业,三天内做出一份简报。有人选AI,有人选农业,还有人选宠物经济。三天后,报告堆满桌。沈南鹏笑说:“这才像个学习型组织。”

这种“小实验”后来成了红杉中国的传统:从研究到行动的距离,不超过72小时。

他不追求规模,却追求深度。外界问他:“红杉是不是要做中国最大的基金?”他回答:“最大不等于最好。”

在他眼里,投资是一场修行。修的是判断力,也修的是人心。

他见过太多创业者,在成功之前失眠,在失败之后重来。他也见过那些从容的失败者。有人在合并中离开公司,却在下一个项目中更快地崛起。沈南鹏说:“退出不是失败,只是换个赛道继续奔跑。”

有一次,他谈起杨浩涌。58同城与赶集网合并后,杨浩涌离开,后来做了瓜子二手车。沈南鹏评价说:“有些人输掉了公司,却赢回了命运的主导权。”

他尊重每个重新出发的人。

在红杉的会议室,有一句话写在墙上——“We partner with the daring.” 他自己加了一句中文:“敢为者,恒久。”

这些年,他越来越少接受采访,但每次开口,语气总是平稳。有人问他:“你最大的驱动力是什么?”他想了几秒,说:“好奇心。”

听起来像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,但对他而言,那是所有逻辑的起点。

他曾对年轻人说:“如果你不知道该往哪走,就去找让你好奇的事。”

好奇心让他看懂一个又一个行业,也让他保持警觉。

有一年,他在香港参加论坛,台下有人问:“沈总,您投了那么多公司,有没有想过自己创业?”他笑笑,说:“每一次投资,都是一次创业,只不过创的是别人的梦。”

夜渐深,办公室灯光昏黄。他合上电脑,拿起那杯凉透的茶,轻轻摇晃。窗外车流如水,映出他平静的脸。

或许,他也在思考:什么才是真正的“长期”?

不是持有股票的年限,也不是基金的规模,而是能否在一个又一个周期里,继续相信人、相信成长、相信明天。

他曾在内部备忘录里写下这样一句话:“思考要深远,梦想要宏大,行动要果断。”

那句被后辈视为箴言,却更像他对自己的叮嘱。

有人说他是“最成功的投资人”,他只笑笑,说:“我只是一个在路上的旁观者。”

窗外的风又起,他合上书,轻声说道:“合十。如夜话,至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