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无尘阁日记

终其一生,你不会因为“有用”而活得好
2025-09-17

夜里十一点,地铁末班车里,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,盯着手里加班做完的方案,眼神空洞。他心里清楚,方案不会被采纳,老板只会一句“辛苦了”,然后塞进废纸堆。可他还是做了,因为“有用”。他嘴里喃喃:“人活着,不就是要有用吗?”那一刻,他突然有点恍惚:如果我终其一生,都只是因为“有用”,那活着算什么?

我也见过另一幕。一个朋友,辞掉大厂工作,回到家乡开了个小小花店。家人骂她傻,朋友说她浪费学历。可三年过去,她每天和花草打交道,神情安宁。花店不算赚钱,但她说:“至少我知道,这些日子不是为了别人眼里的‘有用’而活。”

这两种选择,构成了当下很多人的困境。表面上,我们活在一个“效率至上”的时代,工具理性被推到极致。资料显示,2021年中国人平均加班时长比2016年增长了18%,在互联网行业,这个数字更高。但同时,焦虑、抑郁的发病率也随之增加。世界卫生组织2022年的报告里提到,中国抑郁症患者超过9500万,而其中大部分集中在二三十岁的人群。数据背后,是一个尖锐的现实:很多人把自己当成了“工具”,却越来越不快乐。

在与一个年轻工程师的对话中,他说:“我进大厂,不是因为热爱写代码,而是因为这里薪水高,跳槽价值大。”说完他苦笑:“可是我每天看屏幕十几个小时,腰痛眼花,心里空的很。”表面上,他的选择理性高效,实际上,他丢掉了自己和生活的连接。

这种痛苦,正如社会学家韦伯所说的“去人性”。当人被迫压缩为一个功能单一的零件,人生就会逐渐失去意义。短期看,你觉得自己赚到了,长期看,你在透支生命。

而这种逻辑,并不是个案。在企业管理里,也屡见不鲜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福特汽车的“安全门”事件,被写进了教材。公司发现某款车存在设计缺陷,容易在事故中造成燃烧。但管理层做了一个冷冰冰的计算:赔偿比召回更便宜。于是他们选择掩盖。短期看,这个决定节省了成本,长期却让整个公司陷入信誉危机。表面上是精明,实际上是愚蠢。

个体的选择,也常常如此。我认识一个在教育行业做了十年的朋友,他一直想写剧本,但不敢转型,因为不舍得丢掉“总监”的头衔和待遇。结果行业崩盘,他既没了职位,也失去了最初的热情。痛苦的是,他连尝试的勇气都耗尽了。

这就是工具理性的陷阱:它追求的是局部最优,却牺牲了长期的丰盈。它让人相信一切都可以算计,但算计的结果往往是把自己逼到死胡同。

反过来看,真正能让人活得安稳的,并不是“有用”,而是“我愿意”。哲学家韦伯还提出过“价值理性”这个概念。意思是,把人的主体性放回到选择的核心。人不是手段,而是目的。

我想到武志红老师分享过的经历。初中毕业时,他家境拮据,如果去读师范中专,毕业就有稳定工作,这是最合理的选择。但他不愿意一辈子过那样的生活,于是选择了更难的读高中。那次“不理性”的决定,反而给他的人生打开了更广阔的可能。

在我身边,也有越来越多人在做类似的选择。有人放弃百万年薪,回老家做短视频,只因为想陪伴孩子成长;有人在小县城里开了一家书店,虽然不赚钱,但成为当地青年交流的场所;还有人把业余的手工爱好坚持到极致,做出了艺术品,获得了真正的满足。

这并非浪漫的幻觉,而是另一种智慧。因为人生的意义,不在于“别人需要你做什么”,而在于“你愿意成为什么”。

有朋友问我,那是不是意味着要丢掉一切现实?并不是。现实和理想之间,总有空间可以调整。比如我建议过一个小动作:每天留半小时,只做一件完全和收入无关的事。写一段日记,画一张小画,读几页闲书。刚开始你会觉得浪费,但坚持几个月,你会发现,这半小时成了你抵抗“去人性”的防线。

也有人问,那如果失败了呢?我想起自己曾尝试学习乐器,一开始买了吉他,热情高涨,每天弹到手指起泡。可两个月后放弃了,因为没有系统练习方法。后来我调整节奏,从简单的和弦练起,不再追求进度,反而坚持下来。失败返工的过程,让我更清楚:不是我不行,而是我当初把兴趣也当成了“工具”,想要快产出。

当我们不再一味追求“有用”,而是允许“没用”的存在,人生反而会生出新的可能。正如心理学家荣格说过:“人不是靠解决问题而活着,而是靠活出意义。”

或许,我们真正需要的,是一些“异质性”。意思是,在千篇一律的轨迹之外,发展属于自己的标签。有人在下班后做义工,有人在周末做播客访谈,有人在B站弹琴唱歌。这些小小的“异质性”,让他们不再只是“螺丝钉”,而是有血有肉的人。

终其一生,你不会因为“有用”而活得好。钱可以买来短暂的安稳,却买不来持续的意义。真正让我们抵达幸福的,不是不断证明自己有用,而是敢于在世俗之外,活出一个“我愿意”。

或许答案未必立刻出现,但愿我们都能在每一次选择中,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“没用”。合十。如夜话,至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