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尘阁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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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第一代“鸡娃”自述:小升初上8个奥数班的我,这30年过得怎么样?
2025-08-11

人生最难的题不是考试题,而是怎么活得像自己。

那一年,北京的秋天格外高远,梧桐叶落在石板路上,像被人小心铺开的信笺。小巫的故事,像是很多海淀孩子的影子。八个奥数班,周末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,没有午后闲坐发呆的权利,没有傍晚胡同里拍皮球的空隙。日子被浓缩成一行行试题,分数是唯一的度量衡,笑声都带着功利的分贝。那时的她不懂,父母眼中这是通向好学校的唯一捷径;多年以后才明白,那条路的代价,是童年被削成规则的模样,心灵被紧箍咒勒得生疼。人总是这样,年轻时用力往上爬,以为那是峰顶,爬到一半才发现,山不是一座,风景也未必都值得赶路。这个起点,是她所有故事的种子——一颗被土壤逼得提早发芽的种子。

升学的潮水裹挟着人往前冲。实验班像一座孤岛,被光环照亮,也被孤立的海水包围。名次是岛上的风向标,一阵风就能让你由高地坠入低谷。孩子们学会了用排名衡量彼此的价值,朋友的亲近与疏远,常常不过一场考试的距离。小巫常想,那些在榜单上高高在上的人,真的是快乐的吗?她看到过有人笑容背后藏着绷紧的弦,也听说过曾经的“天之骄子”在大学时选择离开人世。心理健康课开了,讲着心态和调节,可讲台下的空气依旧稠密,毕竟病根不在孩子,而在那套让人只能快、不能停的系统。那是一个要求所有人早熟的环境,不许你慢慢长大,不许你走神,不许你问“这样做为了什么”。可越是这样问不出口的事,越会在心底积成阴影,直到有一天,不得不找出口。

真正的转折,不是一次考试失利,而是普通班的生活。那里没有淘汰,没有阴冷的走廊尽头,没有人因为你的排名决定要不要跟你一起去厕所。小巫开始用逃课、看闲书、听摇滚来寻找另一种节奏。她读金庸、古龙,读卫斯理和张贤亮,从文字和音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呼吸。那是一种自我拯救——即使在父母看来是“不务正业”,却让她免于崩塌。大学的自由像一阵风,把她吹离父母精心画的轨道。她恋爱,组乐队,参与社会调查,用十几年的叛逆换来一个信念:原来人生不是只有一种活法。只是,那些年她把反抗当成全部的真理,直到快三十岁才意识到,有些路,不必用对抗去走完,可以用另一种温和但清醒的方式弥合。

如今她是母亲,搬回海淀,却不再把孩子推向那条熟悉的奥数赛道。她知道,父母的掌心再厚,也捂不住孩子一生的风霜。最好的爱,不是安排,而是给他一片可以自主生长的土壤。小巫说,长远看,人生的关键选择,父母多半左右不了。她回望自己,如果当年不看闲书、不听摇滚,也许真的能考上父母心里的名校,可那样的自己,可能早已在精神上枯死。她明白,有些痛感是父母不可能替你消化的,有些成长只能独自承担。这不是失败者的辩解,而是另一种胜利——她活成了自己认可的模样。于是,海淀的小路上,她牵着孩子的手走过校门口,心里是轻松的。那是一种不再被排名、分数、光环驱使的轻松,是知道自己曾被困过,却有能力让下一代走得更自在的轻松。

合十,如夜话,至此。

推荐书籍:《被压迫者教育学》,保罗·弗莱雷著,上海教育出版社,2001年版。该书深入探讨了教育与自由的关系,对理解应试教育环境下个体心灵的处境有极大启发。